第五十二章
隆庆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三,汴京镇国公公府,府内张灯结彩,广设喜宴,贺小镇国公爷赵煜十一岁生辰。
而同为公府内的广云楼前,却是一片静谧。
此室高梁阔木,门前大理石台阶,层叠铺开,恢弘大气,左右各一只威武凛然的貔貅镇守,更衬的数十步之外的侍女,娇小无依,愁云满面。
缇贞,本是镇国公夫人宋合嫜身边,二等侍女,如今落得站在自家府邸楼前,却踌躇不前的境地。
广云楼乃镇国公爷住处,镇国公爷赵邱武,积威已久,一言既下,旁人便一概只有遵从的道理。
若是有人敢触其虎须逆鳞,数月内都得殚精竭虑,搬着生死簿,过一日便少一日。
等待着不知何时,便做了那井里的一抹冤魂,马车下的一具裹尸,偏还会判作意外身亡。
缇贞跟在主母宋合嫜身侧近十载,身份不低,心思活络,自然见多了这些明面下的龌龊勾当。
她将来可是要靠主母恩下,嫁给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管事,日后做御下的得力嬷嬷的。
若是兢兢业业半辈子,提前化为了一拨黄土,死也不甘。
届时主家里不过是赏几吊银钱布料给老家父母,便算是体恤恩惠,能抵下人贱命一条,还能换得感恩戴德,赞誉清名。
待明年忌日之时,除父母兄弟,这偌大的府里哪还会有人记得,便是记得,也不敢提起,觉着晦气无福。
缇贞望着楼前黑衣佩刀侍卫,半晌都不敢上前开口叨扰,可主母的吩咐又不断萦绕耳畔,实在是不堪其扰,焦灼难熬,这可如何是好。
左边是公爷生杀予夺,贱命一条,高悬脑上,行差踏错便就此生死两隔。
右边是主母或是柔弱伤心垂泪,鞭笞缇贞良心,或是歇斯底里,胡乱攀砸,高骂怒斥缇贞不中用。
那黑衣卫,目光甚冷傲,分明是瞧见了缇贞,可只要缇贞不曾上前,他便也不屑开口去问,他的职责是替公爷守好门卫,仅此而已。
广云楼内,低调奢华,大刀阔斧,来往下人都自觉低眉垂首,避开最内里的隔间而行。
那隔间内隐隐传来吴侬软语,秦腔淮调,是个女子在唱曲儿,间或还娇喘一声。
屋内刻意灭了明灯,只余烛火摇曳,层帘昏暗,熏香靡靡,床榻上,床铺皱褶千沟百壑,明人一瞧,便知方才定时经历了何事。
镇国公赵邱武,此刻衣衫半袒,横卧软塌之上,支肘听那隔着层层帘纱之后吴侬软语,却是闭着眼,对那刻意卖弄的曼妙身姿,不屑一顾。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无怪上位者,有于争抢烧杀后,听亡国之女献舞唱曲儿之癖好,何其快哉。
忽而那妩媚之声,戛然而止。
赵邱武极为不耐的挑开眼皮,首微倾斜,不过四十的面皮,因常年练武操持,养尊处优,更不见岁月流逝,只显勋贵名门世代筛选出的优良胚子。
女子薄纱裹身,面色坨红,眼中含情,还流露出几分方才的餍足,扭动着水蛇腰,袅袅娜娜。
“公爷,方才榻上公爷勇猛过人,奴家丢盔弃甲,声嘶力竭,如今嗓子实在是疼的厉害,公爷便瞧在奴家尽心伺候的份上,今日便绕了奴家吧。”
赵邱武缓缓睁眼,丝毫不见方才还缓和几分的纵欲神色,一片冷漠渗人。
纾解身体之欲的物件,败坏了他的兴致,还要同他谈条件?
女子如同被黑蟒盯上,花容失色,嗫嚅失声,堂皇添补,脸上不由浮现恐惧。
本以为能在小公爷生辰之日,勾引到公爷,是她的本事和福气,公爷多少也是对她的姿色满意的,日后不说收了做妾,也能做个通房,形同半个主子,不必仰人鼻息。
可她才如了镇国公府两个月,怂恿她来勾引的嬷嬷也不曾同她说过,公爷是如此个翻脸不认人,弃之如敝履的脾性。
只想耳扩自己几掌,不该得意忘形,只盼着公爷能记着自己方才的卖力讨好。
“是,是奴婢不知分寸,奴,奴婢不该扰了公爷……”
赵邱武轻蔑眨眼,半个字都不愿多施舍垂怜。
“泓胜,宴毕交给主母,主动解开衣衫狐媚,不懂规矩的下人,我不希望再见到,这镇国公府的主母,也该用多花些心思在管理后宅庶务上了,母亲年事已高,自然不能面面俱到。”
眼见金树渐行渐远,女子方才明白自己的命运便在三言两语被定下了。
把她交给主母,还是以狐媚惑主的名头,那她就算还有命在,日后也永无天日了,要是被打发了人牙子买进青楼里,不,不……
“公爷,公爷,方才不只是奴婢一人一厢情愿,公爷您也是……”
赵邱武烦躁的闭眼,皱起眉头。
玄衣冷面的泓胜,早已在赵邱武发第一声时,便已推门而入,对衣衫半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