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嘴角还挂着一抹娇俏的笑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优雅宁谧的味道。美目流盼间,她朝着他笑了一下。
燕任宣脑中“轰”地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薰风,夹带着夏日荷花的清香自鼻尖灌进他的心里。
燕任宣不过随意打听,便知道了小娘子的身份,八大世家裴家的嫡女;裴家乃是武将出身,历代驻守边疆之地,几代儿郎们的鲜血换得了裴家世代网袭的荣耀。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这一辈的裴家男子们所剩无几。
这便是裴延苒看着纤柔娇弱,但实际刚烈果敢之故吧。
尔后的时间,燕任宣刻意接近她,他从未想过自己有那么有耐心的时刻。他出身天家,向来当女子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玩意儿似的东西,实在不必多花心思对待。
当时燕任宣假扮自己是六品官家的庶子,去接近裴延苒,他虽于诗书上天份寻常,但胜在早年曾在外游历一段时间,偶闻乡间趣闻,时常逗的裴延苒忍俊不禁。
他当时尚未封王,还没有立正妃。
他阿娘目光短浅,只不断找些高官之女想以岳家之力,为他增添册立为东宫的可能性。可重臣高官们看不上戴氏出身卑微,在几年前更曾在私底下嬉笑嘲讽,称他是“外室子”,若不是皇后殿下仁慈,至今他还是个登不上台面的野种。
是了,他出生时,他阿娘戴氏不曾有过名份、就连通房都说不上,只因为先帝厌恶其身份,而对其多加打压,阿爷反抗不能,也只能委屈着戴氏母子三人作那无名无份之辈。
他阿娘既是奴婢,那他自然而然便是那“奴婢之子”了。
后来几年,阿爷娶了宁家女做正妃,正妃入门,他阿娘才得以有了名分。
又过了不久,正妃诞下其独女,极受先帝宠爱,襁褓幼儿甫一出生便被封为宗敬郡主,他俩个妹妹还是无名无份的庶女尔尔;一年后他阿爷终登大宝,他一下便成为了当今圣人的庶长子,当年暗地作践过他的、在背后讥讽他的,齐齐换了个面孔,对他是蠖屈鼠伏、曲意逢迎,还忙不迭停地将自家女儿举荐给他。
他讥诮地想看看,这颇负盛名的裴氏女是否也如同这些人似的龙攀凤附、是拜高踩低之辈。
然而他心中暗藏的期待与希冀,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过,或是,不敢注意。
他嘲弄地想着,此女子自小便群星捧月、受尽追捧,想必是个虚伪伪善之辈,天下的女子都如此。
燕任宣当时正与裴延苒去长安郊外赏花,红叶秋风至、秋菊配佳人。他掰了一半烤地瓜递给少女,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小脸憨态,实在是纯真可爱。
燕任宣语带落寞地开始演戏,“我阿爷先前从不给我阿娘名份,如今他做了官,终于给了名分;如今我不再是奴婢之子,但周围之人还是看不起我。”
“我与宣哥哥相交,并不很在乎你是谁,”裴延苒睁大俏目,歪头扶着右腮略忖量,随后又轻声一笑,“宣哥哥是我来长安后最喜欢的朋友,在我心里你就是很好。过去种种皆成云烟,未来必定向阳而生。”
她说完后,拿出一个玉佩穗子送给他,腼腆笑道:“我常为家中兄弟打穗子,送一个给宣哥哥,望你前路平安顺遂。”
“...那便承妳吉言了。”
事实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裴延苒谦逊内秀、温柔良善,对上位者不卑不亢、对下位者仁爱友善;当时他以假身份接近她时,她坚定且温柔地对他说:他很好,切莫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轻自贱。
燕任宣承认,他就是动心了。此女家世雄厚、祖上皆是肱股之臣,为民驻守边疆;论姿容仪态,两京第一美人之称确实也名不虚传。
他在自己的府第中,喝着酒低声笑着,这个裴延苒倒是有资格做他的正妃。
只是正当他要向圣人请旨赐婚时,却听闻裴崔两家早已暗自交换过通婚书和答婚书了。
是崔家四郎。
裴崔两家往来已久、彼此知根知底,同为八大世家、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且两孩子自小相熟、青梅竹马,感情水到渠成,成亲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便也没有大肆宣扬,现在就只等崔四郎进士科放榜后便准备成亲。
此事知之者甚少,他也是从醉酒后的那些酒肉朋友口中得知;他们听闻他正要去向圣人请旨,几人对视一眼便抚掌大笑,“殿下啊殿下,这几个月玩伪装游戏可还有趣?当初是谁说第一美人不过如此,只想与她玩玩。如今动了真心要娶她,却发现她早已名花有主。”
“崔四郎?呦,听我阿爷说,那可是文采风流、书画双绝的少年才俊,一甲前三定是有他一席之位。上天真是不公啊,满腹才华且模样清俊,这两京爱慕他的小娘子可真多啊,这下可好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崔四皆有!”
“这二位站在一块儿,还真是极为登对阿,我此前不过远远瞧见,真乃是神仙眷侣、才子佳人,二人都美得像幅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