犊车再次开动,七弯八拐行至崇仁坊的一处宅子后门,一身着玄色锦衣的少年率先下了马,恭敬地伸出手,将穿着玄色暗纹披风的人迎下,二人便一道进了宅子。
崇仁坊内邻接皇城,车马辐辏,人流不息。
尤其此宅前,早已闭门谢客,否则来拜见之人过多,男子早已烦不胜烦。
这宅子不大,像是有些年头的样子,少年将人迎至中堂,双手将茶盏地给他,恭敬道:“老师。”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盖,见男子没有开口之意,少年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询问,哪知男子看都没看一眼,冷不丁就来了句:“有事便说。”
“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师,”少年轻轻的笑了一声,“韩王也不知会不会对我们的“大礼”起疑,若是他先去将东西取走,那戏便唱不下去了。”
“他起疑了又如何,他们一家早将当时的银两给掏空了,如今天降巨金,他怎么会不收下?光是蓉安那蠢妇,每月裁衣置办首饰便花了近万钱;戴氏在宫里打点上下所费不赀;韩王更是了,养着手下那群人,怕是早已捉襟见肘了。至于为什么还能嚣张挥霍无度,无非是我们那“高明”的君主暗中照料吧。”
“行了,你办好你的事就成,你...”男子蹙了蹙眉,往前靠近了少年一点,闻到少年衣上的暗香,香味甜腻醉人,定是女儿家所用,且是从里衣内飘出的,也不知当时的情景该是如何缠绵悱恻,他有些不悦道,“你最近常去平康坊?”
少年对上男子不悦的神情,有些尴尬,只勉强开腔:“是...江南道那边准备进京了,学生去打点下。”
“我说过,别太过火了。耽于情/欲,坏了事我照样不会留情,你是知道我的,好自为之。至于你之前所求———”男子冷笑一声,语带嘲讽,“我瞧你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年纪还小,此事往后再议。”
少年面色微变,时常挂着笑脸的神色便有些兜不住,他微抿了唇,嗓子有些嘶哑苦涩道:“老师,我是真心的。”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休息。
少年苦笑一声,知道今日这事有些惹恼老师了,便也不在纠缠,躬身退下了。
***
燕婉婷发鬓凌乱,枯坐在厢房中,她嘴唇发白、干涩起皮,还有些微小的伤口,想来是自己咬伤的。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喝水了,从前她只要哭闹一阵,阿爷便会答应她的请求,苦笑着摇头,说她真是他的小克星。
这次她再怎么哭闹,阿爷纹丝未动,甚至宫人去禀报她绝食,阿爷都不曾来看过她;宫人送来一封信,她兴高采烈地打开,没想到信中只写了三个字:安分点。
她大哭着将信给撕烂,宫人见她情绪不稳,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想着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倘若发生了点什么,对上头也不好交代,只得匆匆告知戴贵妃。
戴氏听闻心胆俱裂,连忙赶来,但被守卫的羽林軍挡在门外,她惊惶失措,赶忙传信给宫外的儿子,让他想想办法,否则他妹子便要一尸两命了。
送信的宫人抵达位于长乐坊的韩王府,慌忙地对管事表示来意。
管事面色不定,便领着人进了内院。他们一路往南苑走,管事让宫人在院中稍待,便在门外敛衽轻声道:“大王,宫里来人,贵妃说薇安公主出事了,求您想法子。”
“滚进来。”里头传来低声说话与衣衫摩擦之声,方才听韩王有些不豫道。
管事侍奉燕任宣已久,早摸透主人的脾性,他垂着眼、弓着身子,不敢随意乱瞧,恭敬地开口:“薇安公主正闹着绝食,圣人不让见,贵妃求您想办法。”
“好骨气、好手段,她若是有胆,一把将自己吊死岂不是更省力?”燕任宣面色森寒,愠怒地一把将一旁的秘色瓷花瓶摔碎,“出事了便让我收拾,平时怎么也不见她替我想想?尽是搞些幺蛾子,怎么不跟宗敬那丫头学学?那丫头精明的跟鬼似的,再不济跟文璟学学,讨好爷娘,得人宠爱。”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本王真是不想认她们。”
见燕任宣越发凶厉,管事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中纳罕,虽说殿下从前脾性便差,但如今倒是越发暴躁、捉摸不定。
“先下去吧。”一道婉约娉婷的身影缓步而来,见管事下去后,女子随意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轻画过尖锐的一角,柔婉地道,“让妾去看看吧,也好为您分分忧。”
“别打歪主意,妳以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么?”燕任宣将人从地上拉起,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时,眉头微动,面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面无表情地用大拇指来回抚过她的手腕骨,随后讥笑道:“妳去?做什么?开导她?”
“是啊,毕竟您也知道的,成亲前寻死觅活,当年妾也是这么来的呢。”
“妾很熟悉,如今薇安妹妹也如此,我这个做嫂嫂的岂不是要去劝劝她?”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