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须得静养几日便好,再用上好的膏药便不会留疤,”吴司药浑身抖得如筛糠,跪伏于地,声音颤抖,她略踟蹰一会儿,偷偷看了燕任宣一眼,“只是刀身锋利,用刀之人力气不小,有些伤到王妃的两指经脉,往后好生休养应当不会有事,只是王妃弹琴并不能与往日般流畅。”
燕任宣沉默了片霎,将一旁的紫檀木圆凳一脚踹翻,然后往燕婉婷的方向疾步而来。
燕明熹暗自叫苦,怎么又往这个方向过来?她有些怕燕任宣,觉得他的眼神总是不怀好意,便扯着罗给使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她迅速地看了眼面色灰白的燕婉婷,她好似是回神了,但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目中布满震骇之色。
燕婉婷惊恐地睁大眼,盯着燕任宣朝她快步走来,直到他又再次举起手准备要打下,都没能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女声刺入众人的耳朵:“你个不孝忤逆的东西,本宫是让你进宫照看你妹子,不是让你来对她动手的。”
戴贵妃素衣宫装,脸上不施粉黛,也不知是未曾好好休息,面容消瘦、精神萎靡,本该是张花容月貌、姿容出众的脸,迅速衰老了几分,不仅眼窝深陷,连眼角都出现了微小的细纹,小巧樱唇旁还冒了几颗红痘,很有些落魄。
她拎着裙子快步挡在燕婉婷面前,便双手擒住燕任宣高高举起的左手,扯着他的袖子。
她怒言哭诉道:“先前二娘她不过只是给了这姓裴的小贱/人一个耳光,你便把你妹子打得半月下不了床,如今我瞧那贱/货不过只是伤了只手,怎么?这次你是要把四娘给打死?”
“这娘养的杂/种把你迷得七荤八素,平日不请安问礼便也算了,毕竟是韩王殿下心尖上最要紧的人。本宫作为婆母哪敢说她的不是?本宫成日担惊受怕,若是这贱/人回去给你吹枕头风,你个猪脑子一听,下次怕不是要弑母了???”
“我把你们拉拔长大,我们母子几人受了旁人多少冷眼,你又怎会不知道?”
“你这个白眼狼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当初机关算尽要把这小/娼/妇娶进门,还让你妹子的清白来逼迫姓崔的小子;我本以为你能就此定下心,好生为储君之位盘算...”
戴贵妃越说越疯癫,咒怨频出,现在动怒之下,早将文学馆女官所教女四书忘得一乾二净,她本就出身低劣,乡野粗话脱口便来,言语间还开始怨怼圣人不公,以及谋算东宫之位之事。
“...姓裴的小丫头有那么好?不过是表面澄静贤淑、肚里却邋遢龌龊,这个女人本就跟对你无心,就你巴巴地当成宝?...呵呵,还有狗/日/的谢氏,和她那几个小鬼...”
燕明熹眨巴双眼,听到戴贵妃的污言秽语,本应该觉得厌恶难,但顺着她的语调与节奏,以及她边说话,还会一边走动着挥动双手,自己实在很像身处于市井之感,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有趣异常。
燕明熹感觉自己身处于市井大街,而戴氏是接坊邻居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她是蹲在一旁听长辈闲聊八卦的吃瓜群众。
将戴氏放于市井与那些泼妇对骂,想来定不会落于下风。
燕明熹不自觉嘿笑一声,罗给使奇怪地转头看向她;燕明熹注意到目光后,立即正色,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燕任宣面无表情,额上的青筋却在隐隐跳动,准备出声制止母亲继续叫唤恶语,这时,静思堂外便传来一阵暴喝。
这喝斥之声令整个静思堂仿佛都颤了一颤,众人无一例外,磕头跪下、低头缄口,更有胆小者五体投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球,恨不得直接消失在此处。
燕明熹愣了愣没有动作,一旁的罗给使赶忙将她扯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轻睨了这小祖宗,实在是时而机敏、时而鲁钝,幸好他们二人是站在角落,也无人注意。
今日也不知道是否万事皆凶?还是他近日没去佛寺进香?怎么一堆破事找上门?罗给使心中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决定休沐时去进香。
宏永帝缓步走进堂内,他没有厉声喝叱、没有怒极杀人,他一步步靠近戴贵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命倒数的阶踏上,方等到最后一踏时,人头便要落地。
他环顾了堂内,见壁上挂着佛祖画像,便负着手走到香案旁,一旁的罗给使何其精明,心明眼亮,赶紧为宏永帝点香,跪于地板高举给圣人。
宏永帝朝画像拜了拜,便放入香炉中,他低声叹道:“全部出来。”说完话,转身便走向堂外。
堂外众人跪成一片,宏永帝四处扫了一眼,毫无波动地问道:“老大媳妇伤可还好?是谁伤着妳了?”
“儿媳一切都好,并无大碍。”裴延苒脸色有些微白,但也还算是镇静,她福了福身不亢不卑地回答,原想着要替燕婉婷遮掩一二,但又不知圣人是何时驾临,若是说谎保不齐更是火上加油,便如实答道,“薇安妹妹不过是...情绪不定,人也有些糊涂,还请圣人勿过分苛责。”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