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入目,便是一名身着玄色襕袍的玉面少年正抱着惊魂不定的燕明熹,止不住的低声安慰,那只碍眼的手还不停地在少女披散的秀发和纤细腰背来回轻抚。
“碰”的巨大开门声,也没有丝毫引起这少年的注意力。
甚至这厮还徐徐地将少女的脸贴在他脖颈。
榻上的少女似乎是浑身发冷,亦或是还未从梦魇中清醒,摸到身旁有热源,下意识便将双臂环上这惹人嫌的登徒子脖子上,整个人温驯地倚在他怀中。
残灯幢幢打在少女身上,更显得她苍白无力、楚楚可怜。
蒋昀阳原本心中燃起莫名的怒火,但见了少女这般害怕的神态徒然就熄灭了。
他横了这该死的登徒子一眼,右手一扇,一道劲风便将厢房门给关上。
人多嘴杂,眼下此情此景,难免会被有心人说话。
虽说这别院并无闲杂人等,但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蒋昀阳抿着唇走近两人。
舒煦听到脚步声,冲蒋昀阳挑衅地扬了扬眉。
像是在说:瞧见没?小师妹要与我温存片刻,识相点就快滚。
他以为自己会瞧见一张怒容亦或是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毕竟像这般在满堂金玉倚罗中长大、要风得风的世家小郎君,何曾被冷落白眼过?
当面撞见这种事,无疑是对他们巨大的羞辱。
没有破口大骂或是当场发作,都算是家教甚佳了,怎么可能———
“燕明熹如何了?舒公子,她若没事便放开她。”
蒋昀阳神色淡淡,负着一只手,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怎么次次见舒公子都是这等趁人之危的场景?你这般行事,宁都护可是清楚?你就不怕宁都护朝你发难吗?”
“呵呵,蒋三啊,你不必拿老师来吓唬我,你又怎知,这些难道不是老师乐见其成的事儿?”
“宁都护自宗敬公主小时候,便是将她千娇万宠的养大;作为长辈怎可能希望看到自己爱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在未婚前便背上轻浮与男子纠缠的恶名?”蒋昀阳讥笑一声,随后眸中涌出肃杀之意,“一二再、再而三,舒煦你别再害...”
蒋昀阳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火气蓦地泻了,他眼楮定定地瞧着燕明熹的耳上。
景泰蓝红珊瑚耳坠。
景泰蓝色彩润泽鲜明,红珊瑚富贵祥瑞、璀璨无比、瑰丽异常,尤其戴在燕明熹小巧莹透的耳朵上更是贵气非常。
他移目往舒煦的手上看去,景泰蓝红珊瑚扳指。
舒煦注意到了蒋昀阳的目光和沉默,将少女往怀中一带,得意地扬了扬手,他朝蒋昀阳露齿一笑,端是个光风霁月、银月流辉的美男子。
但蒋昀阳只想往他的俊脸招呼一拳。
“我做的,跟我小师妹可是一对呢。”就听这位欠打的美男子闲闲地开腔。
“师兄做的?”
燕明熹似乎是终于安定下来,恹恹地从舒煦怀中爬起,脸色依旧不好,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
蒋昀阳见她清醒了,懒得和舒煦扯嘴皮子,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喂,妳没事吧?我瞧妳脸色...”
燕明熹怔怔地看着蒋昀阳,朱唇颤抖,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她赶忙低下头,低低“恩”了一声:“无事。...师兄你怎会在此处?你...如何找来的?”
舒煦就在她身旁,一眼未错燕明熹目中流露出的情绪,他心中一酸,觉得天道酬勤就是个骗局,难道姻缘天注定,他就当真与熹儿此生无缘?若是无缘又为何让他们两自小相伴,还以师兄妹的身份亲密地相处?可既然无缘,那又何苦给他机会?
他站起身背对她,不再看向燕明熹。
少年挺直腰身,如松如柏,背部线条绷紧,然而语气很是淡漠:“我的海东青找来的,小师妹既醒了,就该回宫,省得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我送送小师妹?”
舒煦有些却懦,隐隐感觉燕明熹又要离他远去。
她像是即将初升的微光,耀眼绚烂,这是他能拥有的光明吗?是他这样的人能拥抱的太阳吗?身于寒微、长于勾栏、手段凶残、满目冷情之人还能够有向阳而生的权力吗?
不,就是这次她选了蒋昀阳,他也不会再放手,他想要的,定会归顺于他。
舒煦转过身,目光深沉地望向燕明熹,便听到少女轻声道:“师兄,我改日再去见你,今日...我想同蒋..三公子说下话。”
舒煦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原本还算柔和的面色立刻变得森冷凛冽,他的眸子里簇起寒霜冬意、风雨欲来,但很快地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失态。
他缓步走近少女,见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便用左手背轻佻地蹭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
舒煦对上少女愕然的目光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