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宋民风清明,女娘着男装外出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但这家娘子年纪轻轻,眼光老道却堪比府衙探案,身边那婢女叽叽咋咋小麻雀般自夸上天,两人一惊一咋的谈话,让这偷听者乐不开支。
直到屋外响起叩门声,笑声才止住,隔壁雅座,推门而进一人。
“在下徐葵,给恩公请安。”竟是被主仆俩议论半日的大汉。
“多年未见,徐教头越发神采奕奕了。”席间老者银发长须、气度非凡,说话间虚虚回礼让座。
待徐葵坐下,却心生蹊跷,正位前摆着盏茶杯,里面剩着半盏冷茶。而雅座内只有恩公一人坐于左席,不由令他揣测,难道是庄主也来上京了?
德顺三年他在军中谋职,得上司指派负责押送太后的生辰纲回京,路上险遭歹人追杀,幸得过路的商队救下,带回庄子养伤,才得以回京交差。但办事不力弄丢了太后的贡品,上司要将他治罪,幸得同僚们保举,朝廷又念他妻儿老小十五口遭歹人杀害,因此从轻发落将他革职,如今他闲赋家中靠教人武艺为生。
而老者就是当年救他的柳公,这些年大家南北相隔,没想到能有这番故人重聚。
徐葵疑虑重重,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柱后传来一个声音。
“在下原以为汴京城鼎鼎有名的松上鹰,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承想这中原安逸,竟将英雄养成了壮汉。”
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郎君说这从柱后走出来,身材挺拔、丰神俊朗,一袭银白色的常服映衬出与生俱来的贵气。
“这位是我家三郎萧慎,表字子墨,此次前来汴京求学。”柳公介绍,“原本庄主不想劳烦旁人,但三郎一心求学,关于名碟之事还劳烦徐教头操之一二。”
素未谋面就恶语相向,这等求人办事之态,若是让旁人听去,定是一番计较。徐葵自顾答应下来,
“恩公大可放心,三郎入学之事交于在下,既然三郎不愿真名示人,回头我让人做份文书,就说是我凉州的外侄前来投靠。”
又有些讨好,“还别说,这中原水土确实是养人,三郎待个一年半载就知晓其中的好处了。”
说完顺手给这位三郎杯中添了添茶,夸赞道,“没想到三郎年纪轻轻在武学上竟有如此造诣,方才躲在柱后那手内功确实了得,在下学武多年都被骗过。三郎将来倘若是考取个功名,又文又武必是个状元。”
谁知萧慎并不买账,不知跟谁赌气似的答道,“谁稀罕那状元!武学再好又如何,失去机警,徒有唬人的名声,不要也罢。”
话语方落,一时间让原本活络的场面陷入了尴尬,难得一阵微风袭来,将窗边的垂帘子卷起。
徐葵这时若有所思,“机警?三郎指的可是方才隔壁窗边那两个探头探脑的?”
见萧慎没有反驳,徐葵心中顿时了然,大笑道,
“若郎君方才问的是他俩,那便无机警可言,在下一眼便知那二位是刚出远门,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
萧慎愕然,从街面到这楼上少说隔着十来丈,徒步走刀也得用上片刻,这远远的距离竟让徐葵一眼看出隔壁二人,还看清来人的衣着穿戴,可见身手非同寻常。
萧慎生来只敬佩真才实学之人,于是痛快起身告罪,“徐教头,慎虽自小习武,但不该管中窥人,之前如有冒犯之处,请多多见谅!”
见自家郎君知错尚改、施礼下人,刘夫子一旁宽慰徐葵,
“家中几位小郎君,唯独三郎自小跟随庄主身边聆教,少年郎不免有些傲气,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教头海涵。”
徐葵自然不会与年轻人较真,连称不妨不妨,三郎将身家交予在下,自然要见见在下的能耐。
柳公见事已谈妥,取出一封信递于徐葵,徐葵接过去看了半晌,等看完信,七尺壮汉仿佛从水中捞出一般,面色苍白,嘴唇抖了半天竟然说不上话来。
“从这封书信来看,庄主当年所猜不错,你那批押送之物背后确有隐情,他们藏在暗处,企图借你之手将那批字画偷运,再高价卖往海外。”
“只为谋钱财?”徐葵迷惑不解。
“牟利只是其组织目的之一。”柳公接着说,“他们做下这弥天的大网,目的就是搅乱时局,你可记得当年,正值宋辽两国议和准备通市,此事发生,两国互相猜忌,前前后后连累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至今两国战局不停、民不聊生。”
见徐葵两眼通红,神色呆滞,柳公心有不忍仍道出实情。
“由此推断,当年追杀你之人跟迫害你家人,是一窝人,眼前证据虽还未确凿。但如今有了线索,与你起码有了奔头,不似原先般大海捞针。”
徐葵迫不及待要将凶手伏法,替他可怜的妻儿报仇,“可找到了当年的画师?”
夫子摇了摇头,徐葵突然泣不成声,哭声之悲伤,让在座的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萧慎早前听闻徐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