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圆月如同窥视人间的瞳仁,万物寂寥。
一股清凉纯粹的阴气把夙辞唤醒,她醒来已经一刻钟了,正赤足翘着二郎腿,慵懒地歪着婀娜修长的身姿,一边捏着左手断骨处,一边斜斜盯着不远处的床榻上……
那人似乎正深陷噩梦之中!
“白骨,速来见吾——”
夙辞尝试着用尚未恢复的断手使用了一下召鬼术。
诡异的术法图腾在昏暗中亮起又湮灭——
可是毫无动静。
她不满地轻皱了一下眉头……看来白骨还被锁在青莲地狱之下——
她挑起的狭长眼尾处,有一白色裂纹如灼灼花骨,那是她刚挨下不久的鬼魄刀伤,不轻易痊愈。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了按,伤疤被她触摸之后突然生出一朵奇异艳丽花纹来。
显得她的面容亦发艳丽脱俗!
在冥界腥风血雨横行八百年,没有白骨这机灵的冥界百科全书在一旁,就如同没刀在手一般不适应。
当初要不是她逼着白骨替她设法偷来生死簿改了那凡人的命数,也不会害她堕入青莲地狱受罚了,无论什么恶鬼青莲地狱走一遭,多数灰飞烟灭的下场......
白骨这可怜的丫头在凡间死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副惨兮兮的白骨了,她得尽快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免得被挫骨扬灰了。
那日,跪在威压浩荡的大殿之上,
阎王老爹训斥的声音,依旧如同擂鼓敲击人心: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你向来无情无爱无心,如今恃强凌弱胡作非飞,竟敢闯下如此大祸来,便罚你去人间行善积德,修行品性,功德圆满自可归来,你且去吧——”
她不服,雷电加身却拼着咬碎牙龈也要挺直腰身来:
“本就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本王无错!”
四周小鬼被她的嚣张气焰吓得怯怯退缩。
鬼王大人冷着一张妖冶的面孔,握紧了拳头!
她定要在冷面阎王老爹那拿回尊严,证明给他看!
不过都是恶鬼讲什么善恶,无非孰强孰弱罢了!
她回神盯向床上恶鬼缠身的柔弱凡人——
厌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对软弱的鬼物也可随手杀之,更别提不堪一击的凡人,也许她只是露出半个鬼王真容便足以把他们吓得屁股尿流了!
嘶——
见他似乎越来越痛苦,她不耐烦地扯掉了左手上他给她缠的白色绷带!
又来了!
解莲安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犹如一面鼓重重敲击在自己的耳膜之上。胸口被什么重重压着,喘不过气来,脖子如同被铁链锁住了一般,勒得无法动弹。
他浑身像是浸透在冰凌刺骨的海水里,又湿又黏又阴冷。
漆黑看不见的水时不时淹没口鼻,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急,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疯狂跳动得仿佛濒死的人!
他耳膜传来了各种有什么东西挠床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鬼语声。
有什么东西在正上方瞪着他,他只能感受到那刻骨的视线迫人,眼皮很重却睁不开。
就在灵魂像是要被生生剥离身体时……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
当然,在夙辞的眼里,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恶鬼也着实惊了她一下。
横梁上,窗口处,床底下,花瓶里……更别提那些个正压在白日那位世子身上的恶鬼们了——
一个正伸出黏腻的长舌头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压在胸口上龇牙咧嘴,还有一个长手长脚时不时捂住他的耳鼻……
最诡异是,竟然还有一个不成型的婴灵正扒拉在他身上与别的小鬼死命撕咬……当他是打斗的软垫子。
目之所及床围上,床边密密麻麻地挂满各种鬼气薄弱的鬼,如同巢穴。又因为它们人间游荡太久,鬼气越来越淡薄,连个死后的模样都维持不了,有的眼睛都掉到了肚皮上,眼珠子只能不停捡起来,越来越丑陋吓人!
要不是那位躺在床上如兰如玉,浑身大汗,陷入噩梦,痛苦喘息的人正是白日把她救回的人间世子,她还以为自己回到老家冥界了!
如此看来,人间恶鬼也不比地狱少。
夙辞微眯着凤目,想起这第一日被贬人间实在是不好过,她此刻鬼气亦淡薄得像是随时会烟消云散的女鬼就算了,白日她连个形都维持不了,只得化作一只虚弱的小黑猫行走,所以即使她凭空出现,也丝毫不影响眼前的恶鬼们贪婪地流着口涎盯着床上的男子。
甚至有两只缓缓地从她身边爬过去,它们皆以为她也不过是一只来分一杯羹的女鬼罢了!
她看了一刻便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