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打道回府。
姜遮脱掉外袍递给仆从,又就着婢女手里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径直走进了寝居。
推门进去,房间里并未点灯,一片寂然撩人的黑暗。
趁着天上皎洁月色,依稀能看到薄仙奴端直如松地坐在椅子上。
姜遮疏朗一笑,方才娇蛮轻佻之色尽数褪去,温声道,“稍等一下,我将灯点上。”
她擦燃手中火绒靠近灯芯,火焰簇然冒起,房间里霎那明亮起来。
姜遮转身,唇际擦过两片干燥温暖的唇瓣,如钢似铁的双臂将她紧紧箍进一个净如松海的怀抱。
姜遮蓦然仰头,对上了薄仙奴被仙神精心雕琢的眉眼轮廓。
姜遮小腹一紧,整个身体被雷光击中般略过一阵酸麻。
月明如昼烛光摇曳,光影交织下白衣如一抔碎雪,莹润仿佛玉雕的神像。
姜遮干涩地开口,声音不自知的带着微颤,“你想...做什么?”
薄仙奴沉默不语,将手指缓缓插入她的发根,温度浸润了她四肢百骸,微微用力扣住后脑,便将她的双唇揽到自己的面前。
两人鼻尖紧紧相贴着,紊乱地鼻息相互纠缠。
姜遮感觉口渴得厉害,阵阵涌起彻骨激颤,下一刻薄仙奴的唇覆了上来。
姜遮瞳孔失焦,视野里笼上铺天盖地的白光。
仿佛看到接天承地的皑皑雪山,鼻端的气息如万里雪原一样干净。
睫羽低垂,蝶翼般轻轻震颤,雪巅松柏的清冽气息将她紧紧包裹着。
薄仙奴的吻不够娴熟,却足够有力饱含生机。像是绝望地赌徒赌上一切希望的献祭,又像是野兽出自最原初的纯粹依靠着本能攻城略地。
没顶的绝望与崭新的希冀交织,混沌的欲望与洁净的信念混杂,那样炙热又那样悲哀。
唇齿交缠攻城略地,姜遮像在吸食药粉的瘾君子,一时间简直要叹息。
烛火哔剥作响,久久,两人的唇息才渐渐分离。
薄仙奴垂首掩住满目破碎星河,胸腔之中腾起说不清的滋味,又尽数压下。
“这样够了吗?”他的声音暗哑,难掩几分哽咽。
姜遮眸中蕴藏幽沉内敛的深光。
此刻,她应当义正言辞怒斥于他,甚至让他去领几十篾片。
应当立即剖明对惨死狱中的父兄澄清天下之志拯救万民之心的激赏,应当拿出早已为他备好的薄家枪、陈情闻鼙鼓而执金戈与之并肩破阵的干云之气。
最应当如明君贤主那般握紧他的手,恳请陈明今江南数十万生民于水火中望你我如大旱之望云霓,愿以君为明器斩断猛兽之颈。
但她几次三番长了张口,都没发得出音。
激昂情意撞山动海,让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逡巡碾过他淡色的唇峰。
昆仑冷玉染上了欲色的殷红。
良久,她的理智最终溃不成军,灵台被烧成一片废墟。
姜遮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她说:
“再来。”
薄仙奴眉目霜冷,开山劈海的手此刻挑开姜遮的衣衫,覆着薄茧的手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贴于腰际,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姜遮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月辉清寒,将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阵阵起着战栗。
仰卧于床榻之上,她从未这般近距离打量过薄仙奴。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从指缝里溢出,“其实你若不愿,实不必如此。”
下一刻,男子结实宽广的胸膛扑杀猎物一般狠狠压了上来,吻深深落下,将姜遮未出口的言语尽数吞吃入腹。
记忆中抵死不肯弯折的脊梁此刻如满弓满月。
轻云蔽月,芙蓉泣露。
……
姜遮第二天早上是在薄仙奴的臂弯里醒来的。
迟来的良知像细密的针,不合时宜的涌上来。
枕着薄仙奴的胳膊,她望了眼身边的烂摊子,双目放空,茫然地盯着面前紫檀雕梁床顶。
姜遮长叹一声。
睡都睡完了,如果现在开口告诉对方,你其实不用献身,我是好人,我们是自己人,欢迎加入我的队伍一起谋反。
那她很担心不知哪天就会被来自背后的薄家枪一枪捅死。
姜遮深深吸了口气,掩住心虚与后悔,对着一旁装睡的薄仙奴讪讪询问,“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薄仙奴的身躯倏然收紧,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真真切切听到如此露骨的交易,心脏如烧红的铁块扔入冰水之中。
一时间心中既悲凉又自厌。
是啊,他只是身边这个女子的男宠,作为玩物卑贱地献身谄媚,以换取主人的怜悯与施舍。
莫名的酸涩令他声音暗哑,带着雪虐风饕的疏冷,“助我,杀一个人,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