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池喜,是太原温氏的将军独女。
永宁四年,寒冬腊月,我爹得胜回朝,宫里摆了庆功宴。
将军府翻修重建,我和爹住进了曾经长公主的长生殿。
恰逢我及笄之礼,破天荒的头一次,官家小姐在宫里及笄。
及笄那日,我跪在君上脚下。
这位君主对我的脾气很好,还问我想要什么。
我只答:「只求君上赐一块免死金牌给我爹。」
第二日,皇帝赏我免死金牌的事情传遍京都,引得官眷都在议论,说我蠢笨迂腐。
我爹知晓我早慧,也没有多说。
将军手握重权,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这次有了金牌,哪怕抄家,我爹也不会去世。
皇城果真富贵滔天,刚入宫没几日,太后召见我去她宫里小叙。
进门便要赏我金银珠宝,钗环首饰。我推辞,有命拿,怕是没命花。
就在那天晚上回宫闲逛时,不想误入梨园,发现了元澈。
他住在一个破旧的柴房里,门窗破洞漏风,里面黑黢黢的。
这里和富丽堂皇的皇城并不相符。
可是他弹了一曲《境离》,是我最熟悉的绝响。
这是我娘生前最爱弹唱的旧曲,可她老人家在五年前就过世了。
他乡遇故知,人生乐事,我急忙推门去看。
琴声戛然而止,他被我惊扰,目不转睛地瞪着拿火折子闯进来的我。
「先生此曲…可谓是精妙…」我看着眼前的人,声音逐渐变小。
看模样,他比我年长些,脸上身上都是灰,手脚都冻得皲裂,活像街边的乞丐。
他看着我一身华服,装扮的精致,目光不善,打量了一番开口想说话。
大概是太久没喝过水,他试着张口说话。
沙哑的出声又闭口不言,气氛有些尴尬。我把身上带着的军持递给他。
喝过水后,冷声问:「若是来看笑话,就不必了。」
我一头雾水,他把我当做了梨园的歌女。
「我不是宫中的人,只是听见旧曲,一时感怀…」我解释着自己的来历。
他只是点了点头,可能也听出,我话语间有陌生的乡音。
没有接我的话茬,反而继续弹奏起来。
常年习武,我的听力比常人要灵敏一些,听见了他肚子饿的叫声。
我看着生锈的琴弦,上面微微泛红,是手上裂口留下的血迹。
这人还真是个硬骨头。
我出言阻止:「先生还是莫再弹了,裂口一时间更好不了。」
紧接着把身上御寒的狐狸皮斗篷给他披上,又推门出去。
我回了长生殿,仅隔着两条小巷子。
给他取了些军中的伤药,又熬了一碗米粥,放了些桂花蜜进去。
征战多年,我最见不得饥民饿骨,又带了些衣服,给他一并送去。
小雪随风飘零,梨园的地面还有积雪,我险些摔倒。
刚进门,就看见他在啃一个早就发霉不知道味道的剩饼子。
饼渣掉在地上,老鼠都瞧不上眼。我把那饼拿走,又把食盒的饭给他。
「吃这个罢,这是我刚刚给你做的,比这些好一些。」我好意提醒。
他把那粥放在一边,揣测我的来意是什么。
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疑心的叫花子,我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看。
他突然扑向我,把我发间的银钗子抢走了。
不是吧,我好心救你,你还想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