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赶到太医院时,曾经前往魏国公府的那位金姓太医正在研磨药粉。
见有人闯入,金太医先是一惊,随后便看到来人亮出来的锦衣卫的令牌。
锦衣卫里来的是位千户,对能出入宫闱为后宫娘娘们看病的金太医极为客气,为此专门备上了马车。
金太医眼见着他们都配有绣春刀,也只能将未研磨的药材收起来,锁在匣子中,然后净了手后跟随他们出了太医院。
等他进入车厢,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镇抚司驶去。
金太医坐在车中,缓缓想着近来发生的事,他向来行事谨慎,面对勋贵也好,嫔妃也罢,他从不招惹事端。
近些天来,他也未曾有过出格的行径。若是非要讲哪件事不正常,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魏国公府那桩事。
就在前几日,他接到旨意,前往魏国公府为魏国公问诊。
出来迎接他的是府内的二公子。
京城传闻魏国公的两个儿子不和,而二儿子更得宠爱,这事他早有耳闻,因此也没觉得奇怪。
二公子先是请他到偏厅一坐,却迟迟不让他去见魏国公,也不准其他下人同他讲话。
等实在拖不得,他赶往魏国公所在住处,先是恭恭敬敬行礼。
室内燃着檀香,他隐约嗅到一丝药味。
床榻之上传来魏国公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重重的咳嗽:“起来吧。”
他微微抬头,看到的却是床幔垂下,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想要诊脉,魏国公却也不叫人把床幔拉开,他声音也显得憔悴无比:“都道我这病不宜见风。”
金太医只当是有其他郎中嘱咐过,因此想着先诊诊脉也可。
只是没料到的是,二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悬丝诊脉”的说法,要求他通过系在魏国公手腕的金丝来诊断。
前朝时确实有“为后妃悬丝诊脉”的说法,只是…
金太医为难起来。
前朝“悬丝诊脉”的前提是太医已经听后妃的贴身太监们讲述过病情了,他们也已经询问详细,对于后妃的病情有了初步的判断。
然而自从他进府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同他讲过魏国公的病症、发病表现等,甚至他到现在连魏国公的面也没见上。
许是见他为难,最终魏国公从床幔间伸出手来,准他诊脉。
而诊过脉过后,二公子便拿出来份药方,说是京城中的名医针对他父亲的病情所开。
金太医定睛一看,那是份治疗肺痨的药方。
先前他听过魏国公的声音,尽管魏国公咳嗽过几声,但绝不是肺痨之症。而脉象也佐证了这一点,魏国公应该是伤了元气。
只是他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病症。
二公子又在他的药箱里放上银票几张来堵他的口,等他出了魏国公府,仍是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但他从不多事,因此也没有再去打探。
直到今日,他见到了陆致陆大人。
陆致与金太医较为熟稔。先前他母亲生病时,陛下便派了金太医前往府上为他母亲看病,因此也打过几次照面。
陆致叫人先给金太医看茶,然后才说明了请他前来的用意。
金太医也并未隐瞒,将那日的情景一一复述,并且说魏国公身上有伤,只是不知道伤在了何处。
陆致听完后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派人又将金太医送了回去。
等送走金太医,陆致忍不住低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岑鹦鹉舒展翅膀,飞到他跟前问道:“真叫人去掘那芙蕖池了?”
陆致摇摇头:“赵志庚言行古怪,我不太信他。”
岑鹦鹉心想也是,赵志庚一直在暗示那池子里有问题,她说道:“如果想知道真相,少不了还得去趟国公府。”
陆致主动伸出胳膊:“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岑鹦鹉施施然飞到他胳膊上抓紧,又不免觉得好笑。
因着有岑别枝的存在,陆致并未选择策马前往,而是坐了马车。
等马车停稳,他掀开帘子,露出那张清冷含威的脸。
此时魏国公府的门房是刚刚提上来的,见来的人是陆致,忙不迭又进府通禀。
陆致这尊瘟神,现在可招惹不起,两位公子还都在他的镇抚司里做客呢。
消息层层报给了魏国公赵元恺,他本就心情糟糕,一听来人是陆致,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在他旁边侍候的是他最爱的侧室,二公子赵志善的母亲——柳氏,柳氏虽年已四十,但面容如十八少女,似含露牡丹。
她此时正捧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用银勺舀起,喂到魏国公唇边。
不料魏国公此时生了脾气,胡乱拨开她的手,柳氏一惊,手中瓷碗落地摔为碎片,药汤渗入那波斯所制的地毯中,留下褐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