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位于军区家属院西侧,属于是独栋矗立,平日里周遭安静,只偶有不远处晨训的军人喊着1、2、3的口号声传来。
苏茵坐在梁春丽一家三口居住的房间木椅上,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妈正在包袱里翻找着什么。
“这是我给你打的毛衣,茵茵,你看看。”梁春丽攥着一件黑色毛衣递给苏茵,薄薄的嘴唇张了张,“你现在和我年轻时候身量差不多,穿起来应该合适。”
苏茵自从学会织毛衣后,便再也没收到过别人亲手给自己织的毛衣,这会儿拿着亲妈给织的毛衣,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翻涌。
“茵茵,你别怪妈。当年家里条件确实差,又正好赶上闹饥荒,要是我再留下去,大家怕不是都得饿死。”梁春梅太多年没见到这个大女儿,也摸不准孩子如今的性子。
可也清楚一点,苏茵见到自己,不太激动,从昨天到今天都有些平静,这不是好事儿。
毕华刚在一旁帮腔,“小苏,你妈确实也不容易,你体谅体谅她。”
苏茵抬头看着二人,刚想说话,便见到母亲后头再生的儿子二柱冲到梁春丽面前,嚷着要吃包子。
早上刘茂源送来的包子,有两个肉包入了二柱的肚子,这会儿又馋了。
“等会儿等会儿,这不跟你姐说话嘛。”梁春丽的注意力到底被儿子转移过去,又起身从包袱里掏出一路带着的野菜饼,泡着搪瓷盅里的热水喂给儿子吃了。
“我才没有姐!”二柱边吃边嫌弃,小脸一皱,“这没有肉包好吃!”
“肉包是你姐住的顾家老领导送来的。”毕华刚趁着这个机会拍一把儿子屁股,哄他向前,“你想吃肉包啊?叫声姐,你姐有法子!”
二柱歪着脑袋看向对面的年轻女人,努着嘴思考要不要为了肉包折腰,自己只有一个大哥,哪来什么姐,再说了,她不是姓苏的嘛,自己可是姓毕的!
只是再一想,早上的白菜猪肉包子,皮薄肉香,一口下去,既有面粉的香味,又有猪肉的霸道解馋劲儿。
二柱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刚要张口叫人...
“你们不是要去探亲叔的大儿子的嘛?准备什么时候过去啊?”
苏茵抢先一步开口。
“啊?”梁春丽显然没想到闺女会突然提出这一遭,愣神的功夫,毕华刚胳膊肘碰过来,使了个眼色,她才笑开来,慈爱地靠过去。
“茵茵,我们这不是专门来看你的嘛,不急着走,我跟你多少年没见了,总得多说说话。”说话间,梁春丽伸手想拉上闺女的手,却被苏茵缩了手。
“我每天要上班,没太多时间招待你们,你们...”
“再说了,这不马上到你生日了!”梁春丽隐约体会到这个大女儿同自己的离心,电光火石间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妈之前那么多年都没给你过过生日,这回怎么也得给你煮碗面条吧。”
苏茵睫毛轻颤,听到生日
和面条,喉头一哽,抬眸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似乎渐渐和自己记忆中的母亲重合了。
——
顾家老两口都是好客的,万万没有随意打发客人的道理,一家人把苏茵当自家人看,对于她多年未见的母亲也礼遇有加。
“茵茵那丫头不容易,那么小就爹不在娘走了,她爷爷带着她,能养成这么聪明机灵也是辛苦啊。”老太太上了年纪便听不得这样的事儿,只盼着苏茵能多份依靠,多个人关心她。
“王婶儿,你说得是,当年也是我对不住茵茵。”梁春丽哽咽出声,眼眶泛红,“所以这回我是厚着脸皮想多待几天...”
“那有这样的话,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没见,怎么是厚着脸皮...”
……
距离苏茵二十岁生日还有四天。她出生在冬天,听爷爷说过自己从小到大都怕冷,不知道是不是出生受寒了。
小时候,每回生日都能吃上面条,虽说远不如现在的富强粉做的香,可到底也是细粮,就那么一小碗,只洒几颗盐便觉得好吃极了。
后来父亲再没回来,母亲改嫁,爷爷一人拉扯自己不容易,可只要家里有条件便一定记着这碗面。
今年爷爷走了,原本以为没人能为自己煮这碗面,亲妈突然出现还念叨起这事儿,苏茵平静无波的心里终究是泛起涟漪。
梁春丽和毕华刚二柱就在招待所住下,午饭晚饭去顾家吃。
白天的空闲时间陪着老爷子老太太说说话,等苏茵下班后便和闺女唠嗑。
顾承安下班回家,听着客厅的说话声,伴着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叫嚷声,倒是热闹。
他对苏茵亲妈说不上来什么看法,十多年没管过孩子,现在突然出现,他总觉得苏茵没有想象中高兴。
“顾承安同志。”梁春丽看着下班回家的顾家儿子,热情凑过去招呼,“下班啦?你们上班肯定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