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
“你为何总是闷闷的。”杭右闷闷地关切许玉,口中嘟囔,“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玉撑着身子临窗看雨,水雾早已沾满了她的发梢,她从沉思中醒来,抹了一把脸,掌心也湿了,她喃喃道:“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你说什么?”杭右反问,随即被踩一般跳脚起来,“说好的世子呢,你莫要哄我!”
许玉无奈道:“我的猫跑了,往后找他只好随缘。”许玉觉得自己终归还要去别的地方,四海广阔,山川博大,去处不要太多,仔细一想,却又毫无头绪。
“我如今才明白,要找一个人,有时须得他自己愿意让你找到。”许玉点点头,“没错。”杭右越发不愿再相信她的鬼话。
入夜,许玉又是一头扎进望月楼,面对老鸨战战兢兢的模样,未曾强人所难,只唤几名歌姬清清亮亮地唱小曲。杭右携着酒壶进来,一见许玉又捂了嘴巴偷笑,他偎了过去,得意道:“谢易之再没来过,听说很是被揍了一通。”
许玉浅笑,半晌,才踟躇张口,其间不住偷瞄杭右衣襟松散的胸口,杭右注意到她这捧直勾勾的目光,一把捂紧胸口,又对她生了嫌弃。
许玉灌下两壶浓烈的陈酒,喉间流到腹中一路热火,她吹着冷风,等待酒气上头,而后扶墙站起,踉跄着摸到一扇门前,烈酒捧起醉透的脑袋。
盘坐一室的人被她惊扰,齐齐望向她只有丝竹未经禁止,不曾停下。
她只看平春一人:“你可有话对我讲。”
平春起身,有两分茫然,躬身道:“公子,不知何意?”
“你平白多瞧我那一眼做什么。”语气中添了些轻巧的埋怨。
平春一怔,不十分了然,见她醉极,模样陌生,心中凭空惊悸起来,兀自瞧了半晌她的眼睛,才锁了眉:“有些话,怎能倾吐十分,妾那日不曾说,妾揣度您或许并非寻常女子,于我而言,千重似束孤影邙山,都是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许玉的醉笑不曾停下:“我……多了些什么呢?”自由自在,无牵无碍,臻于圣人之语竟被人误会至此。“妾那时想做您这样的人。”平春面上不泛波澜,声音却如珠玉触于怀,颇为动人,“公子醉了。”
许玉无力持壶,壶中酒淅淅沥沥流淌到了她的脚边,知晓这两壶佳酿再撑不了多久,她轻轻一笑,在微风中若有似无的梅花清气中再向平春问道:“你可愿意离开。”移开目光,似乎不再看她。
平春见她神色这样空灵,显出双眸星子般的明亮。
许玉试图在混浊嘈杂的头脑中努力,拨出一线清明,她要令自己看去诚挚起来,便重又说道:“我想带你离开。”
天青灰不明,晓光也暗沉沉,在这样的天光底下干活,心中难免生些不快,除了鸡鸣,现下也没什么醒着的活物,杭右同她们一样襻膊刷着恭桶,胃中突然泛了酸水,眼晕时几欲呕吐,见许玉眼尖地提着恭桶要跑来,便万分不悦地挥手令她回去。
许玉只好停下,假模假样地关心道:“哪里觉着不好?待会儿便能吃些粥了。”杭右闷不做声地狠狠刷,强忍恶心,蓄意朝自己赌气,谁也不理睬。
换作布裙的平春悄悄望许玉一眼,与她轻轻会意一笑,旋即低下头去,心中到底许多难安,知道春娘依旧算计精明,自己的赎金已往后算去十余年,把人家裤底掏空也不够,把数年攒下的体己奉上亦不够,还欠了不少银子。
杭右早起不吃,午间不吃,因心中积燥,本也不饿,入了夜楼内灯火人声热闹起来,窗外处处红烛火暖,灶屋里的香气又好似挠人肚肠的小虫,阵阵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时重时轻。
“穿肠”“穿肠”杭右念叨着,渐渐哼起难听的小调,语意苍凉,门外有人砸门,大声吆喝着唤他出去刷盘洗盏。杭右咬牙打起一桶水,这头低地狠了,脑袋周围突然飞绕了金星,腰上没了力气,头沉甸甸地要往井里栽,杭右衣领被人猛地揪起,颈间勒得很,手臂不由得挥舞两下,铿铿锵锵咳了好几声。身后之人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递上大块荷叶包的东西。杭右眼也未抬,虚弱道:“鹅腿。”许玉噗嗤笑道:“好小子,没打开也知是鹅腿。”杭右冷笑道:“我们也配吃这些?方才看着流水一般的鸡鸭鱼肉列队进去,又流水一般的剩了回来。”他无法再掩饰鄙薄之情,只冷淡问道:“是捡来的?”
许玉略微心虚,遂换了一种语气,几乎有些迁就狗腿:“给你吃,我也只要最干净最肥美的,脏的臭的先就入不了我的眼。”杭右忍无可忍地推了眼前鹅腿一手,许玉随之踉跄,幸而手上抓得紧,尚未跌落土中,杭右正色道:“我也读过几年书,知道‘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凭的不就是一点教化。”
许玉哑然无语,既已关涉人之风骨尊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瞧着手中的鹅腿,顿觉烫手,食之禽兽,弃之又可惜,人生两可之间,两难境地,当真随处可见,许玉为难地包好鹅腿揣进怀里,一步三回首,险些再撞着人。
次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