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骨碌碌碌。
月亮照得银光满地,有个瓷瓶往墙角滚去,云姒华低喃了声,胃肠的绞痛使得她从平躺变成侧卧,就这样咬牙坚持了约有八九分钟,这才把体内那阵剧烈的烧灼感捱过去,此时汗水已将浑身衣服湿透。
她这是在哪里?
云姒华抬起眼帘,发现自己既不是在云锦研究所。也不是在机房。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明万历织金孔雀羽妆花纱龙袍”复刻成功的庆功宴上,因为这个任务她与团队通力合作五年才完工,她兴奋地喝了好多酒。
哪知酒醒后物非人非,竟倒在这陌生的环境里。
云姒华坐起身抹了把嘴角,有股黏稠的热流滚下来,她借月光细看,发现是血,当下心头一惊,往墙角望去,发现那瓷瓶是瓶刚打开不久边缘口脂未干的毒药。
服毒自尽。
冰冷的四个字霸占了云姒华脑海,紧接着,她脑袋一痛,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强行涌进来,瞬间几乎将她的颅脑撑崩。
云姒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她穿到个名叫大陈的王朝,王朝新建,百废待兴,她是王朝中微不足道又很特殊的一名寡妇。
前几年打仗死得男丁太多,寡妇不计其数。
而说她特殊,因为原身乃是京城云家二小姐,天生命苦。
母亲生她时碰上大地动受惊难产而死,生父续弦接连生下几个异母弟妹。后母心狠,早早打发了云家大郎从军,原身失去所有依靠,在云家彻底没了活路,及笄那年后母草草给云姒华相看了永安县薛家长房公子薛至清。
那薛家如今是县里的,祖上曾跟云家老爷是同科进士,可是子孙因生计从商,改变了士人身份。云姒华乃是下嫁,从官宦女变作商人妇,等于又赶上桩命苦事情。
更苦得却是新婚当晚。
原身凤冠霞帔拜天地入洞房,却在盖头未掀时忽闻兵荒马乱,两军在距离永安不远的山地交战,十七岁的薛至清被强行征兵入伍。
这仗一打就是五年。
五年间局势变化翻天覆地,新朝廷建立,薛至清毫无音讯,大抵是不好了。薛家一样也经历了剧变,首先是薛家父母失去爱子痛不欲生,然后是薛母豁去性命要给薛家续上根脉。
等到年近不惑的薛母终于给薛家诞下一对双胞胎男丁,身体根基毁了,还没出月子人就没了。薛父时运不济,运送丝料进永州时,大雪天不得不改道,却遇上土匪也没了。
可怜好好的薛家,年纪最长的只剩原主一人,底下是未出阁的二娘三娘,还有襁褓中的双胞胎四郎五郎,五个人加起来,平均年龄不到十岁!
此时的薛家犹如一座无主的宝山,在永安县惹人惦记。
县里有个沾亲带故的破落户薛蒙冒出来,拿着古代的礼法,说女子主不得事,薛府的一对双胞胎还没有成丁,所以操持丧礼应该由薛家长辈的男人们主持,主动提出帮助原身打理薛家的丧事。
原身经事不多,哪知晓人心险恶,未加思索便应承下来。
然而薛蒙哪会尽心办事?
薛府丧事办得寥寥草草。那薛蒙却在偷偷往外搬运薛家的东西变卖。
原身刚开始发现了,她怯懦不敢吱声,有时候撞见了薛蒙胡来,反而还主动避着。这就使薛蒙更变本加厉,从偷偷卖家当变成直接卖,最后明目张胆地让婆娘赵氏,还有几个儿子,都仗着长辈的身份住进薛府,彻底地鸠占鹊巢。
此时原身哪里还是个薛家正头娘子?
她不过就是个年纪稍大些的杂役。每日被薛蒙夫妇差遣得洗衣做饭烧水烧火,还要拉扯夫家几个小豆丁,日日忙得像陀螺……
薛蒙见原身是个好欺负的,于是做事更加无底线。
这会儿天下初定,大陈皇帝要丈量全国土地重造黄册,薛蒙欲将薛府名正言顺地划归到自己名下,所以逼迫云姒华再嫁给同县王家的小儿子。
王家小郎天生痴傻,家里给薛蒙掏过钱,看中的就是薛蒙能拿捏原身,可想而知如果嫁了,云姒华今后该是何等的处境和地位!
况且没了原身照拂,二娘三娘,还有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四郎五郎,小家伙们也统统没了指望,薛府易主,薛家从此就彻底归了他薛蒙了!
可原身还能怎么办?
她不过就是古时候女子的缩影,无父无夫,没了依靠,行事胆小,状告无门,被逼无奈就只有走了绝路。醒来便换成了自己这个同名同姓的云姒华……
眼前掠过原身经历过的这一幕幕,云姒华心头百感交集:敢情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全都得让她来接手是不?要是没办法破局,她就得进王家被迫三年抱俩,从此在古代受气对不对?
呵,做梦。
我去你薛蒙的二大爷!
云姒华脑海狠狠啐了口欺负孤女寡妇的恶棍,柔弱的身板不由挽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