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行至洛州一带时,恰逢当地的龙灯节,这一夜,洛州无论大小街巷,皆有竹灯放飞。虽时过亥时,岸畔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湖面亦灯火辉煌、灿若白昼。船上众客无一思睡,齐集舷侧,共瞻那漫天翩跹的竹灯。沐秋茗和凌司辰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一边看着,一边兴致勃勃争辨哪盏竹灯最夺目。
忽闻岸上鞭炮齐鸣,人声鼎沸,众人随之望去,却见一盏巨型龙灯缓缓升空。满船宾客惊叹连连之际,无不感叹际遇之幸,毕竟无数旅人跋涉万里,只为一睹这洛州龙灯节的压轴之宝。此灯龙身由竹条编成,蜿蜒曲折、错落有致,腹中灯芯赤如烈火,象征上古时代那开天辟地的九曲神龙怀抱红日、辉映苍穹,由此远名遐迩,四海皆称之为“神龙托日”。
沐秋茗痴痴地凝视着那龙灯,明亮的瞳孔里倒影着火焰般绚烂的光芒。
轻轻地、她的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凌司辰自是注意到了,下意识想伸手为她拂去,却终是止在半途。他收回手,只轻轻询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飞快地拭去泪滴,轻声道:“我只是想起小时候,身子虚寒,师兄也给我做了这么一个竹灯,只不过远比今夜这个小。”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尺寸,“他说,这是神龙托日,将它佩于身上便可借得太阳的温暖……只不过那时我不懂事,把它当作玩具,不多时便弄坏了。”
凌司辰默默听她述说,一面陷入沉思。
他长吁一口气,柔声道:“我们挺像。小时候我调皮,北风也送了我一只头箍,说是戴上才能压制我的顽劣之气。我趁舅舅熟睡将这头箍套在了他头上,待他醒来,你猜如何?”
“如何?”
“舅舅见这头箍,却不见人影,直接命人打了北风三十大板。”
秋茗听他说完破涕为笑,他见她笑,也跟着嘴角轻扬。
“只是可惜了那竹灯,我记得师兄编的挺好看的。
“有时候,心意比东西重要,你如今明白了你师兄一番好心,他便是没有白送。”
她点点头,面庞在龙灯辉映下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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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客船泊在了岐州城的码头边。
沐秋茗跳下船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原计划六日到岐州,谁知这一路风烈浪急、如有神助,比原定还早了一日。
她揉揉眼皮,伸伸懒腰,却听见空空的腹部传来咕噜声。这几日在船上只有行囊里带的一些干粮果实充饥,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找家饭馆饱餐一顿。
凌司辰去哪了?她记得他说要先下船一步、去找找附近能借马的驿馆。
她向着城中走了几步,凌司辰人没见着,却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煎肉香——是岐州城最出名的油馍!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循着味道找去,果然寻见了那卖油馍的摊子。
雪白的面团,裹以细肉,澄油烧至七八热,放入锅中。顷刻之间,其表皮转为金黄,酥脆可人。煎炸之声,滋滋作响。待油馍出锅,色泽诱人,飘香数里,令人垂涎。
沐秋茗交了铜钱,兴冲冲接过油馍,正欲下口,却被一只手无情夺了过去。
她恼怒,转头一看,却是凌司辰。
“没给我买一份?”
“你们岳州富足繁华,我们东海荒僻无人,你凌二公子想吃馍还要我这个穷困潦倒的人来给你付钱?”
他本就只想逗逗她,谁知她这般认真,便将那油馍还与了她。随后从那摊上也买来了一份,与她一同大快朵颐起来。
该说不说,这沐秋茗不仅头脑灵光,嗅觉也出众,她寻的这家油馍,确实味美一绝。
“说来奇怪,我去了好几家驿馆,皆称不对外借马。”
“还有更奇怪的,你看。”沐秋茗示意他看看眼前,“这街道虽熙熙攘攘,却见不着一匹马的影子。”
她这么说,凌司辰才意识到他一直感觉到的不对劲原来是这个。相比起岳州城的车水马龙,岐州城的主街虽看似热闹,确乎是少了些什么。这对于以骏马良驹闻名、人皆善骑射的岐州而言,未免有些太怪异了。
他向先前卖油馍的摊主打听道缘由,那摊主道:“二位客官是外地人吧,你们有所不知,两个月前这城内出现了吃马的妖魔,专门袭击骑马遛马之人,有时候连带这马背上的人一起受难,轻则满身血痕,重则命丧魔口!在那之后,家家户户有马的都将其藏于屋中;外地骑马来的,也只敢将其锁在城外驿馆,然后步行来此。二位可千万别再谈及马匹,以免遭致祸端!”
二人对视一眼,便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踏足此地之时,未尝察觉这附近有半分妖气,能隐藏得如此之好,这魔怪必定是只上等魔。
凌司辰接着问道:“可有请仙家来降魔?”
“离咱这儿最近的便是昆仑山。李县令曾差人送去过诛魔令,然而彼时玉清门正忙于筹备他们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