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摊结束后,教授们已是醉醺醺的,学生将他们送上了车,在夜风里打了个抖。两人说要去续摊,藤原愁摸了摸胸口:
“啊,我把东西忘在茶屋了。”
于是拒绝了第二摊,大步回身,往茶屋走去。巷中的店不容易找,路线却在脑袋里记得清楚,老板娘闻言惊讶,叫人来问,却寻不见他的东西。
“那是母亲送给我的钢笔。”愁说:“对我来说,很贵重。”
“啊呀,那可不好。”老板娘的袖子轻晃,恍然大悟般,掩住嘴角道:“我想,不如你沿着这儿走,往前面去看看?”
茶屋老板娘好似看出愁的窘迫,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大步往前,在一家便利店外,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神情安静得不可思议,但也有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看他露出平日里不会有的表情,这点也没有变。
笔是在茶屋落下的,告别宴在畅快之时,藤原愁脱掉外套,将别在胸前的笔放在手边。一花稍事休息,来到他旁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是母亲送我的笔,我十六岁生日的礼物。”藤原愁的手指落在笔身上,看着她说,“你能替我保管它吗?”
一花点了下头,朝他爽快地笑道:“当然。”
愁去到了她的面前,一花站起了身,用双手递交了那支钢笔,低下了脑袋,轻笑着说:“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随意落下,客人,您真是粗心大意啊。”
愁没有伸出手,而是低声道:“……别这样。”
女人抬起头来,涂白了的面具像是剥落,她扬起脑袋,笑容要和风一同起舞:“我想吃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艺伎不能进入便利店,是为防止破坏人们的想象。愁提着袋子走出店门,在一花期待的注释中,他拿出来的是一瓶热的红豆汤。将吸管放入环扣,愁坐下了身,把小罐递给一花。
“这是什么?怎么看都不是巧克力啊。”
“你喝了不少酒,还要吃冰?”愁又递了下手:“先喝这个。”
一花好似不快地用鞋跟踩了下地面,接过了罐装的甜汤。手心里是暖暖的,她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轻吐了口气。
“你知道吗,每次离开那家店,我都会坐在这里,等人来和我搭话,让对方给我买冰淇淋。工作结束后的冰淇淋,是最棒的。”她双手握着圆罐,似笑非笑:“只有你,红豆汤,真是,又不是初夜。”
藤原愁也在喝茶,听到最后这句,茶水哽在喉咙里,顿了一拍才咽下去。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开放者,但他没想过她会是其中一员。
是啊,她成了艺伎,他却无法说出恭喜。他想问她在那年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又无法开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竟还是有几分耿耿于怀。
“你一直工作到这么晚吗?”
“一周大概两三次,毕竟我是受到大家喜欢的一花嘛。”
“身体不会撑不住?”
“你怎么说和健康管理师一样的话。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受不了的时候就休息几天。师傅们虽然从前严格,如今对我的怠慢也都不敢多说什么,真是有趣。”
简短几句下来,藤原愁不知自己心中涌起的是怎样的感情。本是有愁绪与不安的,可身旁的人外表虽已改变,令他没能在第一眼就将她认出,在当下说出的话,又令他回到本应已远离了的过去。
“小愁呢?”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别这样叫我。”他说:“我在这边读书,不过马上就要走了。”
“是吗,你就要……”她点了下头,又抿了口汤。甜滋滋的,也带着一丝苦涩。
“你来这边,橘家没有反对?”他问。
“有哦,所以说那天开始就断绝关系。虽说如此,偶尔还是会派人来这边,看我是不是惹出了什么事。真是笨蛋啊,要是不想被人知道就不应该出现,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拍到。出新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把我错当成情妇之类的。”
茶好像凉了,红豆汤大概也是。藤原愁的手按在一边,同带着笑意的她对上视线。
这是她真实的头发吗,应该有假发片吧,她卸了妆后他是不是还能将她认出,平日不工作时她过着怎样的生活,会做什么样的打扮呢,他有好多问题,都想知道。
她会对他说吗,在他一如从前无法将她回应的此刻。什么时候,他开始推测他人的心思。
“开心吗?”他问:“实现了梦想。”
若是她回答“开心”,他会给予她最真诚的祝福,因为她做得是那样好,让所有人都满意,她理应感到骄傲。
“我不知道。”她说:“见习的时候就算被要求一遍遍练习,跟在姐姐们身后做些杂事,我都觉得很高兴,出道的那天更是,要忍住眼泪实在不容易,有机会的话,我要给你看那天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