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始二十年隆冬,大雪初霁,古旧的钟声敲过五声,太子薨逝。
皇帝惊闻噩耗悲痛之下当众昏厥,醒来后便下旨追谥太子李宣为明德太子,并亲自为其题祭文已告慰其在天之灵。
年轻太子的突然离世让朝野有些猝不及防,李宣是皇帝甫一登基便册立为太子,以储君的标准教导长大。皇帝信任他,愿意将一些政事放手给太子历练,他也不负众望办过好几桩漂亮事,干净利落,利国利民,臣子为有这样的储君感到欣慰,大昭国本稳固实是大幸。谁料……世事无常,太子殿下竟然突然离去,纵然皇帝儿子不算凋敝,年纪也并不垂老,但也令众臣感到遗恨。
李仲华进到麟德殿请安时,皇帝正伏案看奏折,略微佝偻的背被肩胛骨顶出锐利的凸起,披着外衣也能看出来身形消瘦得厉害,原本浓黑的发间也已经间错着些银丝。天始帝今年也才刚过四十,也许是嫡子的离去让他蓦然苍老下去。
皇帝听见声音抬眼望过来,见是李仲华眉眼间便带上笑,摆摆手叫她免礼。
“翊宁来了,只有朕的六娘才最关心朕,那些小子也不看看朕。”
李仲华瞥见旁边桌案上放着的药一口没动的样子,走过去端起来触手确是早已凉透。皇帝见被女儿发现自己没有按时喝药,有些讪讪。
李仲华叹了口气,招呼内侍拿去热一热,皇帝每到冬日便常犯咳疾,多年也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压压。
“阿耶,您要保重身子,您再这样,以后我可就不来了。”她佯作生气。
“好好好,朕答应你,朕没有故意躲药,只是张福那老奴偷懒忘记提醒朕了。”
一边的张福闻言连忙下跪称罪求饶,并保证绝不再犯,李仲华让他起来。
“阿耶总是这样,哪里又能怪到张福头上。您再这样,阿娘知道了又要心疼。”
提到皇后,皇帝的神色落寞下去。太子葬礼结束后皇后就一直紧闭宫门不出,不理宫馈,皇帝知道这是皇后无声地在怨她。他们年少结发,生儿育女,纵然登基之后不得以多纳妃子生疏了些,但他一直还是将皇后放在心上无人能取代,但是现在他们的长子,大昭的储君英年薨逝,她在怨他,以致于连他的面都不想见。
“六娘,你阿娘她。”皇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身体可好?”
李仲华知道皇帝其实想问的是皇后如今愿意见他了吗?可她不能代替母后答应,只说一切尚可。皇帝便也没有追问,只是长叹,嘱咐她替他多陪陪皇后。
出殿时,正好看到一大批人簇拥着一顶轿子往这边来,上面是一位宫装妇人,眉眼上挑神色倨傲,正式辛贵妃。这位辛贵妃是天始帝的新宠,前年为皇帝添了一对龙凤胎,被视为祥瑞之兆,天始帝龙颜大悦,将其晋封为贵妃,成为本朝第一位贵妃,风头一时无两。
李仲华一向不太与自己父亲的妃子交往太密,正准备赶快走避开与辛贵妃照面,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问了问旁边的张福,“这几日,可都是辛贵妃来陪阿耶的吗?”
张福有些为难,想了想:“回殿下,也并非天天来,贵妃娘娘也就赔陛下说说话解解闷罢了。七殿下和八公主也能宽宽陛下的心不是?”
李仲华点点头,想起了丽正殿中素衣素钗的母亲,心里便说不上的烦闷,但她到底未置可否,带着侍女离开了。
回到凤阳阁中,李仲华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娇艳明媚的美人面,侍女冰池为她拆卸钗环。见李仲华兴致怏怏,便问殿下是否有心事。
李仲华伸手摸了摸摘下的珠翠首饰,轻声道:“如果发现真相可能就是面目全非的,该怎么办呢?”
冰池想了想,“奴婢不懂弯弯绕绕,奴婢只知道凡是就该求个究竟,否则被蒙在鼓里,那一辈子也无法舒坦的。”
李仲华沉默良久,没有回应,似乎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殿下,殿下。”
如梦初醒般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冰池。我身在其中一时没想明白。明天出宫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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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低调的灰色马车停在一位巷子前,头戴幕离的小娘子从马车上下来,身边还带着位青衣女使,正是李仲华一行。她们今天是来寻那位曾名满天下的药博士顾伤,顾家世代在宫里做医官,上一代出了一位名医天才便是顾伤,皇后娘娘当年生了太子之后身子大伤便是他救回来的,年事已高后,便向皇后娘娘求恩典出宫了。
冰池上前扣门,不多时一个小厮打扮的小童便开门,但他很谨慎只打开一条缝,问道:“何人?”
“小郎君,我们是来求医的。”
“求医?”那小童脸色一变,“我们这里是普通人家,你们往别处求医吧。”
冰池见他神色不对,眼疾手快撑住门,道:“小郎君,这里是顾博士居所吧,我们没有恶意,当真是来求医的。”
那小厮还要辩驳,李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