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悲君闻言愣住,讶然道:“魏哥哥,你要送我走?”
魏展眉点点头,解释道:“我被囚于此,朝不保夕,跟着我日子不会好过。若是他们收留你,你的日子会安稳很多。”
袁悲君立时道:“不成!”
魏展眉不解:“为何不成?”
袁悲君忙道:“娘说让我来找你,我才能活,才有回到故国的机会!魏哥哥,我要回故国!”
怕魏展眉被齐人迷惑,袁悲君急急劝诫道:“魏哥哥,你不能相信齐人!你看刚才那个都尉话说的好听,但是他们齐人杀我们汉人的时候,根本不会手软。他们只是想让你给他们当牛做马,根本不会真的对你好!我见过!我都见过!他们把汉人抓到一起,当活靶子。那天我们村子被袭击的时候,我亲耳听着,外头的齐人说,绳子栓松些,莫伤了我的马。他心疼他的马,但拉塌我们房子的时候,那么多人惨叫,他们却只是大笑,他们根本不会将汉人放在眼里。”
魏展眉本是笑着听的,可听着听着,唇边笑意却凝滞。短短一段童语,单纯的怕他受骗,却又描述着战争血淋淋的残酷。
若齐人懂得为政以仁,善待失地的汉人也罢,可偏生蛮夷粗鲁,不识仁义,同胞蒙难,叫他如何放弃主战?
魏展眉对袁悲君道:“你放心,魏哥哥不会受骗。”
袁悲君见此,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给魏展眉行了个礼,对他道:“魏哥哥!我要回大梁!我的娘亲,为了让我活着,在倒塌的废墟里,用木棍支撑自己的身体,给我撑起一方庇护之所,到死都没有倒下。我的爹爹,为了让我出来,徒手挖开了一条路。他们都希望我回大梁,我只有回到大梁,不再受人欺辱,他们才会放心!”
听着袁悲君的话,魏展眉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当时的画面,眼里的震撼也越来越强。这一瞬间,他看着袁悲君,看着小姑娘眼里坚定的神色,忽地便理解了,她为何有这般坚韧不拔的毅力。
这份坚韧,是她的爹娘用深沉的爱和性命教给她的!
这一刻,魏展眉忽地便没了再说出送她离开的勇气,眼前全然是袁悲君父母在废墟里的画面,还有袁悲君坚定的神情。
如此沉厚的心愿,他合该尽全力满足!
思及至此,魏展眉对她道:“眼下我被囚蒲与,朝不保夕,若是留在我身边,会吃很多苦,你可想好。”
袁悲君坚定答道:“我不怕!”
魏展眉又道:“两朝剑拔弩张,归期不定。我若身死埋骨,你亦无归期,你可想好。”
袁悲君明白,但跟着魏哥哥,就有回到故国的希望!她再复坚定答道:“我明白!”
过去魏展眉很少信小孩子嘴里说出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望着袁悲君坚定的眼神,他无比确信,她做得到!这个孩子,成长在最残忍的战火和父母最深沉的爱里,就注定她会和旁人不同。
魏展眉望着袁悲君,望着望着,他忽地笑了,袁悲君不解道:“魏哥哥你笑什么?”
见魏展眉只笑不回答,袁悲君复又疑惑唤道:“魏哥哥?”
魏展眉渐敛笑意,对她道:“那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暂且以侍女身份,对外好说些,等回到南边,我再想法子安置你。”
袁悲君愉快点头:“嗯!”
魏展眉接着道:“那以后便不能再唤魏哥哥,要唤先生。”
“好!”袁悲君行礼,欢喜唤道:“先生。”
魏展眉笑应,随后对她道:“拓跋宏誉暂且予我自由,趁这机会,明日我们去肇州袁家村,让你爹娘入土为安。”
袁悲君心一颤,望着魏展眉的眼睛,缓缓点头:“好……”
魏展眉自临安乘来的马车仍在,他简单收拾了些水和食物,便带着袁悲君前往肇州。
两百多里地,便是马车也走了三日,全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是如何忍着腿伤,一步步走到蒲与。
魏展眉自到上京,便被送到蒲与囚禁,这期间,他并未见过外头的世界。这一路走来,他看到路边有好些身着汉人服饰的尸身,愈发触目惊心,愈发深切的了解汉人在北境的处境,心间主战的信念便愈发的强。
一路上,二人情绪都不大好,袁悲君念着爹娘,魏展眉念着北境汉人,琢磨自己是否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四日后,二人于晌午前抵达肇州袁家村。袁家村的惨状,远比魏展眉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整个村落,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他不知那些废墟下,掩埋了多少普通汉人百姓的尸体,而那些幸而为被掩埋的人,也未能逃过死劫,被杀死在外,寒冷与风雪,早已冰冻了他们的尸身。
终于来到袁悲君的家,刚到,魏展眉便见到了袁悲君描述中,为她徒手挖开一条生路的父亲。双手十指已是血肉模糊,连指甲都瞧不见了。而那袁悲君爬出来的洞口中,魏展眉见到了她的母亲。即便已死去多日,那根用以支撑身体的木棍,依然抵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