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从远处一寸一寸攀上天空,纠缠得云雾太重,骤然沉下去,黑了起了。炊烟浓,月光稀,又是万古最寂寞的风景。
我和诸星鬼鬼祟祟地躲在那户人家后面的柴垛躲了许久,听着动静,屋里似乎一直都没有人。诸星有点无聊,打了个呵欠,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们再待半柱香的时间,侯着半柱香的缘分,若是没这个机遇,也怨不得我们做神仙的对吧。”
我不置可否,等过了半柱香,诸星刚准备想要闹着走,便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主人家回来了。
诸星见主人家回来,竟然也没有惋惜两句,毕竟如此巧的事情,也是他劳碌命的缘分。我们相视交换眼神。诸星看了看我,又立刻抬头示意房顶,动作行云流水,我就知道他的意思,是想稍微使些法术直接蹿上去。我摇摇头。
若是这样上去,落到屋顶上,恐怕是有些声响,我用手指了指墙角,又指了指旁边的树,示意用轻功从树上上去,诸星思量片刻,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就跳了上去。我也紧随其后。
掀开两片瓦,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在缝隙里苟延残喘,勉强够我们看见屋内有些人影。
我的计划是从屋顶看看那孩子如何,瞥过两眼,看个大概,可以掐个命数,也就是功德圆满了。想来若是顺利,拢共也不过一瞬的事情。
然而这就偏偏摊了个不顺利。孩子不见了。诸星在刚才已然将我的计划听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同我递眼色,凭借多年的默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虽不凑巧,但倒也不算奇怪的事情……”我想了想,也觉得不算奇怪,毕竟这孩子有可能抱去老人屋里也说不定。
既然没有这个缘分,我也的确不是什么强求的人,便施了些福泽仙气,保佑院里那两棵梨树年年结硕果,以此来报主人家一瓢水的恩,这也算是一桩美事。
翌日我在树林里睡到日晒三竿。我的意思是既然诸星好不容易下凡一趟,自然我二人是要痛快游玩一番,春时河虽有一段船舟相触,拥挤不堪。可是过了那一段,四周景色,也颇有些意思。我们大可以顺舟而下,看一看沿途风光,虽然不过几日便是三月三,那场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道会即将要开始,即使是玩到三月三上午,我们也可以念一个诀回到四水镇,神仙嘛,自有我们的从容。当然,我还有我的打算,我想先拖他几日留在凡间,好让我有机会能探一探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事情。
但是我同诸星说这个计划时,他却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我觉得奇怪。平日这人极好游玩,最喜泛舟,这次怎么兴趣恹恹?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他看了我两眼,突然有些神色有些紧张。他皱着眉头,拽住我的袖子,一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昨天那件事情,我突然觉得不对。”
我一头雾水:“啊?”
诸星继续道:“我记得我喝醉了闯进去,是因为里头有你的气息,可是昨天再去,却已经没有了。你不觉得奇怪?”
我啊了一声:“我昨天没注意啊……再说我只歇了半晚,就你这狗鼻子鹰眼睛能够发现我的气息了,再说已经过去几天了,散了也说不定呢?”
诸星摇摇头:“之前我们出去玩,你先走一步,走了十几天我才去追你,不也顺着找到了吗?也就几天,不该散得那么快,你也没有特意隐藏踪迹,我不可能察觉不出。”
我觉得有理。神仙周身仙气,在半清不浊的凡尘,若是不刻意隐去行迹,必定留下些气息。当然,即使刻意隐去,我们云镜台的神仙,也是察觉得出来的。我下凡以后,从来没有刻意隐藏,一来是这气息虽然必然会留下,但是非修仙之人不能感,非亲故之人不能识,再说我现在也没有剩下多少法力,不过一月,自然也就散了,唯一有的影响,便是若是有缘,能给人带去些福泽罢了。
若是气息消散,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被修真的人敛去,要么就是被更强的气息遮盖住。
最近来过附近的仙人,除了我便是诸星,除了我们以外,却又从为察觉其他神仙的踪迹。若是诸星是旁人,第二种可能还稍微说得通,然而我们两个自小生活在一起,又为一人所养,自一门所出,我们二人的修为仙法,互相圆融,几乎不分彼此,他的气息决计不能也绝对不会来掩住我的。
这便有些蹊跷了。
气息被人敛去倒是不要紧,这东西便像是指甲壳一样,落到地上,也就是五根的东西,凭谁捡去,也认不出它的主人来,至多被拿去做个仙丹药引之类。蹊跷的地方是,是哪家的神仙修为如此了得,能够毫无知觉地从我和诸星的眼皮下溜走,却又有这般修为,敛我的气息去做什么。
于是我点点头,肯定道:“事有蹊跷。”
我们决定再去蹲一晚上房顶。不过因为这事,我们都隐去了周身仙气,面上看去与凡人无二,若非有点修为的人,也瞧不出我俩的真身。
昨日等那对夫妇回来,我们没有看见孩子,便立刻翻身走了。又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