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反应把朱政敏看笑了:“字水,难得看见你这个表情。”
“是真的吗?”
朱政敏郑重点头。
朱字水信了,爸爸不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可是我已经准备考香医大了。”
“你能说说为什么想学医吗?”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是对其他职业更不了解,而且,很多同学也都报考和父母工作相关的专业。家里的医学书籍我翻了几本,虽然读不懂,但并不感到讨厌。我觉得,学医对我来说是一条保险的路。”
“学习是学习,你不懂在医院上班会有许许多多烦心和身不由己的事。好比爸爸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没时间回家。随时随地待命、半夜接到紧急电话都是常事,这些你都能接受吗?你身体不好,万一在抢救别人的时候自己发作了怎么办?”
“爸爸,医生说我这两年的病情控制得不错,不影响考大学。我查过了,医学院校没有规定拒收癫痫学生。”
朱字水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蓝色笔记本,封面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褪色泛白。
她翻到最新记录的那一页:“你看吧,这三个月我一次都没发作过。”
本子里详细记录着朱字水多年来癫痫发作的日期、时间长短、特殊的症状和药量,每年还有一个总结性的数据图。原先由朱政敏负责填写,到了女儿们初中就交给了她们自己。
大女儿的病情很稳定,去年用上的新药效果很理想。
“爸爸,宵灯最近在学校里发作得更频繁了,上个月有次一天之内小发作了三回,她跟你说过吗?”
朱政敏沉默良久:“宵灯什么也没告诉我,她老是瞒着我,本子又记得一塌糊涂,还不愿意尝试换药,这才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你知道我这么忙,不可能时时盯着她,要是她能多像你一点,就不至于要……”
“她好像越来越消沉了。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有时还躲着我。爸爸,既然你要去雀研所上班,能不能早点带字水去治病?我很害怕发作频繁会损害她的大脑。”
“前期评估、手术和用药至少需要一个月,会影响她复习,我计划等她考完之后再去。”
朱字水满心替妹妹着急,可爸爸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只好默默祈祷妹妹能够坚持到高考结束。
菜齐了,朱政敏一口气吃完五根肉串和一个鸡腿,女儿递上饮料:“爸,别噎着了。”
她耐心地等他吃完,送上纸巾低沉着嗓门道:“爸,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劝宵灯和我一起考香医大?如果宵灯能活到50岁,说不定能等到新技术延长她的寿命。她学医的话,以后比较方便接收到这方面的讯息。再说了,宵灯活久一些,对爸爸的研究也更有帮助呀!”
“字水,小声一点!” 朱政敏严厉地打断她。
他紧张地扫视整家店面,幸好没有同事在。尽管朱字水很小声,但他出于心虚,总疑定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平时做事光明磊落的父亲突然像偷吃大米的老鼠一般贼眉鼠眼,朱字水顿时大失所望,哪怕理智告诉她在这件事上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
她想马上离开。
“离开这里,爸爸就会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吧?”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朱字水迅速收好书包,下一秒已经站在店门口向朱政敏挥手作别了:“爸,我还要赶晚自习,先走了!”
朱政敏还没回过神,女儿已经走远。
仿佛排掉了一颗地雷,他如释重负地痛饮下一杯冰茶。曾经以为字水拥有超龄的成熟敏锐和洞察力,终究是他高估了。
不过她提出的建议确实很有吸引力,如果两个女儿都从事医疗行业,对他的事业很有可能如虎添翼。
对于重新捡起科研工作的他,近在咫尺的同卵双胞胎是不可多得的对比样本。
这个想法他在孩子们上高一时偶然间向胡卉提及过,由于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他很难进一步向她作解释,因此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过第二个人。
胡卉在朱政敏离开临床之后对他锐减的收入非常不满,她的同事们一个个越来越富裕,可过去潇洒倜傥的丈夫因为无止境的加班而变得不修边幅,头发总是油腻不堪,人也苍老了许多。
对胡卉来说,面包和爱情都消耗得所剩无几,她每天难以自控地嫌弃房子、车子和丈夫,听到他如此“新潮”的想法之后,她终于崩溃了。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多么可怕!她忍无可忍,抓住机会同朱政敏正式决裂。
“或许胡卉告诉过字水?她恨我残忍冷酷,认为我已经发疯变态了。”朱政敏揣测。
他曾托遍关系请教全国最有名的神经内科专家分析她们的病情,百分之八十的人建议让大女儿继续接受药物治疗,小女儿术后使用阿刻索。在与专家沟通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场。
她们两个经过考虑后听从了建议。就算他另有私心,却自认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