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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1 / 2)

张小春是被活活打死的,被她的亲生父亲。

根据张秃子后来回忆,小春很坚强。他把她吊起来,打了一天一夜。

最开始用很细的黄金棍,后来用拇指粗的绳子,最后用小臂粗的木棍。

直到腊月三十傍晚,小春才断的气。

报纸上登载着对张秃子的采访:

“为什么打她?”

“不听话。”

“怎么个不听话?”

“……让她去煮饭,煮了半夜没煮熟。锅都烧坏了,还打了一个碗。”

“就因为这?”

“嗯。”

张秃子后来被判了四年,因为他是酒后失手,并且还是他自己的女儿,他的亲娘出具了谅解书。

小春子的娘,据说是跟一个城里开洗脚房的老板跑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

这事陈芙兰上辈子也是很久后才听说的,可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骗到大别山嫁给了李拐子,自顾不暇。

那个时候只是在想,或许这世道,活着就是这么辛苦的吧。

就是小春子死的太痛苦了,她那么小,根本无法反抗。

……

凌晨五点,陈芙兰就起来了。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打开大门。

大姑披着衣服喊她,“兰丫头,你干什么去啊这天都没亮。”

“大姑,我有急事,要回一趟老家。对了,借一下你自行车——”

大清早的,又是腊月三十,路上根本没有车。若是走回去,恐怕都要天黑了。

但若是骑着自行车,中午之前应该能赶到。

陈芙兰走的匆忙,没有戴手套和帽子,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棉袄。

可是她一点都无法顾及这些,死命地用脚蹬着车。

小春,小春,可怜的姑娘,我来了。

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陈芙兰没命地骑着车,恍然不察觉时间的流逝。

只知道天从漆黑变得透亮,也从县城的平坦变成山路的陡峭。

太陡的坡,陈芙兰只能下来推着车往上爬。

路上慢慢有了行人,大年三十穷人富人都要来买年货,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陈芙兰心急如焚,走到一个坡时,一个不慎栽倒下去。

额头撞到了尖石,尖锐得疼。陈芙兰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抬手,摸了一手的血。

脚也崴了,膝盖也破了。

陈芙兰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爬过去扶着自行车。

结果人和自行车一起摔倒下去。

路人都看着,有人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扶她起来:“这女娃子,着什么急啊,看摔成这样。”

陈芙兰来不及说一声谢,爬上自行车继续骑,结果没骑两步,又摔下去。

“哎呀,这地上都是石头,来来来,我帮你推过去。”

“谢谢。”人家帮她推车,陈芙兰在后面瘸着腿往前跳。

“你这腿,怕是要去镇医院包扎一下哟。”

“不用了不用了,我赶路,快来不及了。”

“哎呀大年三十,有啥来不及嘛,慢慢来嘛……”

周围人都跟着劝她,这时候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一亮军绿色汽车,车窗那里,年轻的司机探出头来。

众人都回过头去看,议论纷纷,“哇,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还有这么气派的汽车啊?”

“这就是汽车啊?我从来没见过,好洋气!”

陈芙兰没有回头去看,她咬着牙,尝试着抬起瘸脚骑到自行车上去。

可是,好疼。

太难了。

太难了。

……不行,小春还等着她呢。

求救吧,向老乡们求救,请他们送她回去,请他们一起去救小春。

陈芙兰的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陈芙兰。”

一道清冽的少年音,正如着寒意透骨的冬风,却让人心头一松。

她回过头,穿过看稀奇的老乡们,看到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少年从车上下来。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雪白的脸。

还是那么冷漠,那么不谙世事,不通人情。

可是这一刻,陈芙兰却觉得这张脸是那么伟大。

就像救世的菩萨,从天而降。

“宋雪津!”

陈芙兰朝他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带着热忱到极致的笑容。

宋雪津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跑过去。

少女单薄的身子一头扎进他怀里,她穿的单薄,又在大雪里骑了那么久的自行车,身上像裹了一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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