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周敏结婚了。
罗红梅拉着陈芙兰一块儿去的,两人还给随了五块钱的红包。
作为两个中学生,能给这么多,已经是很有诚意的了。
周敏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罗红梅说已经快五个月。
“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周敏挺着肚子,头上戴着红色簪花,身穿红色棉袄,一脸喜庆的笑意。
陈芙兰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样开心,于是也真心嘱咐道:“周敏,希望你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谢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三月开春的时候,宋雪津带来了北京的消息。小春子已经没有大碍,目前正在疗养,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至于小春的父亲张秃子,由于妇联的介入,村民和医院的力证虐打,张秃子被判了坐牢两年。
这个判决很讽刺,小春几乎丢掉了一条性命,但张秃子就因为是酒后再加上是小春的亲生父亲,判决注定重不了。
更可怕的是,张秃子仍然拥有小春的监护权。
“太可怕了,那小春的人生岂不是还是没有改变?两年后小春还是不到十岁,那个恶魔父亲一定会继续虐待她。”
陈芙兰回到学校后,把这件事给同学们说了,大家都很气愤。
“咱们得做点什么,帮帮小春子。”陈芙兰说道。
这辈子她一定要彻底改变小春的命运。
黄明明思索了片刻,“咱们把小春这件事登报怎么样?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给当地政府施压。”
陈芙兰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我们没有关系,报纸不会接受我们一群学生的采访吧?”
“我有关系。”黄明明扶了扶眼眶,“我爸就是报社编辑。”
同学们面面相觑,陈芙兰开心道:“黄明明,你真是我的神!”
黄明明的父亲亲自执笔,将小春子的事情写成一篇报道。带着记者采访了村民和医生,以及陈芙兰这个亲身经历者。
很快,这篇名为《七岁女童遭亲父虐打内脏出血濒危,两年后仍无法逃离魔窟?》的报道被登上当地报纸的头条。
黄明明的父亲不愧为记者之名,字字诛心,句句针锋。这篇报道很快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人人都知道岚县有一个可怜的女童。在被几乎虐打致死后,仍然面临着可怕的深渊。投诉和建议信如雪花般飞到当地政府,要求对张秃子严惩,保护小春子。
当地政府迫于舆论压力,重新调整张秃子虐打亲女一案。
最后,张秃子的判决被改到九年,同时,剥夺张秃子对小春的抚养权。九年后,小春子已经成年。那个时候,她必然积蓄了更多的力量去摆脱她的原生家庭。
……
一眨眼,已经四月。
半期考试成绩下来,黄明明第一名,陈芙兰第二名。
并且,差距只有三分。
“你太可怕了。寒假那么多事情竟然还有时间偷偷学习。”黄明明都听说了陈芙兰寒假的事情,包括救小春子,以及帮她大姑离婚的事情。
陈芙兰笑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不努力不行啊,我又没有什么背景。”
不过经过这件事后,陈芙兰意识到,如果只是学医,救不了太多人。
这个学期安静还是没能回来读书,她父亲的病还是老样子,没有大好,却也死不了。
更可气的是,她父亲不让安静回学校读书,甚至不允许陈芙兰去给安静补课。
好几次陈芙兰走到安静家门口,被那个枯瘦如柴的老男人堵在那里。
“你别来了。我们女子不读书,再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
为什么要再过两年呢?因为安静的弟弟还小,她还要在家多照顾两年弟弟。
一次,两次,次次都是这样。
陈芙兰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感到疲惫。
“兰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你不用来了。”小姑娘乖巧地笑着,说话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念书。我记性不好,你教我很多东西我都记不住。我一直没好意思说,你教我的那些英文字母,就像蚯蚓一样在我脑子里拱来拱去。我一晚上都睡不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全忘光了,才觉得舒服……”
那是陈芙兰最后一次见安静。
这段时间忙于考试,她也没有太多时间。
而且陈芙兰愈发觉得,光靠一腔孤勇,能救的人太少了。
鲁迅说,“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她现在是深刻理解到这句话。
可是要改变她的志向吗?当然不是。
成为一名医生是她的个人理想,没有什么能改变。而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如果能够挽救更多的女孩,是她的新目标。
陈芙兰也曾想过,成立一个女子基金会。就像后来时代里的张桂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