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乐怡看x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周末放不下心留她一个人在家。x总待在卧室,这多少有些不健康。偶尔她在卧室休息,能听见x的房间传来喁喁细语,仿佛正和某人对话,那阵声音荣乐怡虽听不清,又不能忽视。心想这可怜的姑娘刚来G市找不到工作,心里正烦着呢吧?她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吗?这多不好,她的自言自语告诉乐怡她有多煎熬,乐怡不能视而不见。
荣乐怡一开始也想着劝x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她的出路多的是,人生还很长,x还那么年轻,有什么好忧愁的?她自己的学历比较平庸,因相貌姣好,为人伶俐,也能去某个企业当“前台”。这是工资不多的一份闲职,她还有一份当穿搭博主的副职,两份工资维系她的日常开销绰绰有余。可乐怡又想到x对心仪的工作非常执着,像这种专业性强的岗位,乐怡几乎给不出好的建议。她看着x写在简历上一再下调期望薪资,不知为何不见起效。x苦恼,乐怡也陪她苦恼。
周六一到,荣乐怡盘算着和几个小姐妹聚一聚,这次她特意打了个招呼说“带一位小朋友来”,她想让x也参与她们的社交,这也许对她心理健康有些帮助。
荣乐怡几乎是提着x去了约会地点——一家精装修的川菜餐厅,x的精神不太好,表情有些许不安,乐怡想到也许要见生人。一个月不到,她已经摸清了这个妹妹是个不善言辞的内向孩子,迈入约定的餐馆前荣乐怡特意嘱咐x:“放松啦,她们都是我朋友,人很好的。你就当陪我简简单单吃个饭。”二人步入餐厅,坐在某张桌子旁的两位女士朝她们招手。
x入座后才打起了精神,她支起脊背抬着头,表现得安静又乖巧,别人问她问题她才回答,如非必须绝不主动说话,乐怡却感受到x绷得更紧了。来赴约的二位朋友都是荣乐怡的友人,她们的外表成熟稳重,外显干练的气质,都像在社会里打拼多年的职业人。见了乐怡突然带一位小朋友来,不禁出言打趣:“哎呀乐怡,这是你的妹妹呀?长得好乖哦!”
“哈哈,是呀,这是我刚到G市的亲妹妹!”荣乐怡微笑着装作乖巧地把头靠在x的肩上,一手顺势揽过x的腰。她酒红色的卷发垂落在x肩上,微香的体味袭击了x的鼻息。她在x的耳畔说话:“是吧,我的好妹妹?”
荣乐怡亲密地靠在x的肩头,那一瞬间,x的整个人发僵、打冷颤,巨大的恐惧像浪潮迎面袭来,又仿佛一口硕大的青铜钟罩住了她,将她与外界隔开。短暂的一瞬间她失去了任何反应。乐怡似乎没察觉到x的异样,只是等了一会儿不见x回嘴,就把搂抱x的手松开了。她知道x是内敛的人,却不知道这种行为都能让她受到莫大的刺激。荣乐怡开始和她的姐妹调笑,听她们抱怨工作的麻烦,骂一些人,说一些八卦。x全都听不懂,她就静默着微笑着在一旁陪吃。菜香辣,真有正宗川菜的风骨,x吃一筷子得喝两口茶,碗里的大米饭浸满了红油。
乐怡和她的朋友们怡然自乐地谈笑,没人关注x。她才开始反刍方才那阵胆寒的恐惧中夹着黏腻的反感的复杂感触,仿佛x被一段口头上“虚拟”的亲缘关系黏住了。试想突然多了一位“姐姐”,第一反应竟是莫名的惊恐,仿佛x确信了谁要跟x有关系,两人都将受折磨,这种折磨从听见那一句假设开始……x惊悸不已,她隐约知道她的社交距离被突破了。那一瞬间乐怡靠得太紧,还与x开起了亲缘关系的玩笑,x很介意这些。可连x自己都没想到,这种程度的玩笑就让她如临大敌,恐惧到浑身不能动弹,她不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能把口头玩笑当真呢?她们把假的说成了真的,难道那些玩笑话也会成真?她很快又被这个想法吓得动不了筷子。她大抵是不喜欢生人多的地方,再熟悉的朋友都开不得亲缘关系的玩笑,这不是x能谈笑自若应付的。
那边,荣乐怡聊完一个话题之后,重新将目光聚拢在x身上:“是不是太辣啦?哎呀,我忘了你吃不了辣,”给x拿来一个倒满茶水的碗,对她说:“涮着吃吧。”x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乐怡又激动地和她的两位朋友聊起了某位明星的八卦。见几人的目光都不落在自己的身上,x仿佛得了特赦,安静地吃她面前的饭菜。
用餐结束后,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聊到尽兴了,乐怡才对两位女士说她另有打算,先一步带着x回家了,几人在地铁口分别。乐怡对x说:“这顿饭你吃得还好吧?我看你喝了好多茶,要不要再去上个厕所?”
“不用啦,我上够了。”x脸上羞赧。
“哎哟,我怎么知道这一点点辣你都吃不了嘛,”x被说得更窘迫了。乐怡朝x嘿嘿一笑:“出来吃个饭还挺好的吧?”
x点头,这种和朋友间小聚一餐的感觉真不错,可是x一直心事重重,因为她在乐怡去结账时多瞥了一眼,这一顿饭花费了三百元,x再一次被G市的物价所震撼。“乐怡,我待会儿把钱还给你。”
“不用,算我请你的。今天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嘛。”地铁站内人流密集,二人挤在一起等车,站得很近,在喧闹的人群中小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