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荡率真的一笑,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搅扰得贺君清心神不安。
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但林四喜先当街闹了一通,推说自己不记得过去婚约,现下又紧盯自己不放,她想做什么?
想什么?当然是想挣钱!
街对面的孟飞鸾守着摊位,琢磨挣钱还债的大计,从嬢嬢们身上手边吃穿用度想起,没找到太多能做的买卖。农人本不富裕,大都自给自足,要挣钱还得去那斗虫场瞧一瞧。
她也注意到贺君清频频向她这头侧望,神色时而不解时而犹疑。两人见面不过一炷香功夫,贺君清脸上的变化就比她前世记忆中中的还多,瞧着好生有趣。
回想他从乡野到咸安宫太傅之路,十七岁以定安侯侯府外戚身份参加科举,以《新田赋》一文摘得榜首,入职翰林院,往后一路平步青云。此间从未听说他在乡野有过什么结发妻,想来是入仕后想法子除掉了,足见此人薄情冷性。
初次见贺君清,是在她得胜回朝的庆功宴上。
那年孟飞鸾十五岁苦求母妃父皇三日才得迎战匈奴的机会,年少一片赤胆提枪率兵而去,接连取得几场小胜,人人都道她虽为女儿却有“神威将军”之势,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现想来恍若隔世。
庆功宴上,孟飞鸾意兴高,多饮了几杯跑去宫中花园散心,正撞见京中嫌宫宴无趣的官宦子弟。
贺君清立于其间身长入玉,一身青袍身染墨香,没分毫纨绔气质,不像官员像书生,端着谦谦公子之姿,引京中贵女环绕。尤其是宰相府那嫡亲的娇女,一双眼睛挂在他身上扒不下来,吟诗作对时更是绞尽脑汁,恨不得将自己一肚子文采都显摆出来。
孟飞鸾一厌文人书生,二怕捻酸吃醋的莺莺燕燕,本想避之却被急于展示自己的贵女叫住,硬是要让她一道来对诗作画。
她推脱酒醉也没能逃过,从签筒里抽出一个“菊”字正打算敷衍几句打油诗躺平任嘲,被贺君清一句诗解了围。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戴金甲。”
寥寥数字勾勒出女将出征鲜衣怒马得胜归来的豪气,也暗示了几杯酒水下肚便不知今夕何夕的众人谁才该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那时她对此人印象不错,觉着起码是个明事理的。日久方见人心,此子极善伪装拉拢,八面玲珑不可深交。
“为何总盯着我?”
孟飞鸾正细细琢磨前世之事,头顶响起一道质问,抬眼回神差点被突然出现的贺君清吓摔了一个屁股蹲。
“不是故意。”孟飞鸾也意识到自己放空时确实紧盯人家,收回神思后似笑非笑道,“你好看呗,这街面上除了你也没别的好瞧的了。”
“你!”贺君清闻言一愣,从未听过如此直白话语从女子口中说出,耳根羞臊微红,“你不是说已经忘却从前之事,为何还……”
“婚约我是忘却了,但审美还是有的。孟子说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若不喜,我不看便是。”孟飞鸾前世可没见过此人这般青涩无措的样子,只觉玩心大盛,“放心,我既忘却自然不会纠缠于你。再说我家入不敷出的日子恐怕还得过上一阵,确是配不上你,那婚约如你所愿,就当是小孩过家家罢。”
林四喜如此说辞像是贺君清瞧她家道中落便始乱终弃似的。
贺君清重礼,不像她这般儿戏,思索片刻后答道:“婚事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婚约是我姨娘一时兴起定下的。那时你我皆年幼,无人说亲,未备聘礼,自然也尚未定亲,做不得数的。你家中之事我也知晓,月前姨娘送了银钱过去。林叔正直谦和心肠好,我与姨娘惋惜了好几日,却未曾听闻你病了,不然合该让姨娘再去瞧瞧你。”
他顿了顿,交代完前事直入主题:“此前的……额,约定就照你说得办,是我负你,定会与姨娘一同登门请罪。倘若你家有什么困难,我与姨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开口便是。”
这事他从前不是没跟林四喜提过。只是每每暗示婚约应不作数时,那丫头立即眼泛水光簌簌掉泪,哭诉退婚会毁了女儿家一辈子,从两家情缘早定一路讲到她一往情深,叫贺君清无法招架,只好搁置。
他原原本本地讲完这通自白,颇为不安地观察林四喜的反应。
没看到半点掉泪的迹象,甚至没看出什么情绪波动。他松一口气,庆幸四喜确是忘了。
再细细打量,眼前的四喜和从前全然不同,怯懦扭捏的姿态全也改变了,瞧着脊背挺直,神色熠熠,身手也惊人。这么一想,眼前躯壳竟像是被人塞入了一团陌生灵魂,全然不同了。
孟飞鸾好奇原身从前到底是如何死抓着贺君清不放,才让这人戒备试探到这个地步:“你放心便好,我如今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念想。”
但是很想打你。
接着她灵光一闪,忽道:“不过你要说帮忙,我倒还真有一事相求。收摊后可否陪我去斗虫场瞧个热闹?”
“斗虫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