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
京城的雪下得正厚。
姜瑶自戕的事被季观南瞒了下来,似乎红墙里除了他们二人及几位宫人太医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懂得舒霖殿那位病了,惹得陛下疼惜,一个多月来未踏入其他宫殿半步。
“瑶瑶,你不知道朕有多害怕,朕差一点就失去你了……”季观南的话依旧萦绕在耳畔。
姜瑶午觉醒来时已是申时。
她一抬眼,入目的就是两个新来的宫女,她索性转了身背对她们。
姜瑶出事隔天季观南便以姜瑶患病为由,给舒霖殿多添了几个宫女太监,个个都是眼神好会察言观色的。
姜瑶只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有个整日盯着她的宫女叫迎秋。
自那日醒来后,季观南便经常抽空来看她,话语温柔,替她换药时亦是体贴,只是没再问起她缘由。
二人的语言交流少得可怜。
他不过是害怕她提前死了罢了。
她不哭不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可真相摆在面前,她又是无法宽慰自己的。
半个时辰过去。
姜瑶斜倚在美人塌上,几个太监弯着腰,低着头走了进来。
“陛下说娘娘喜欢山茶,这不,特让奴才送来了。”为首的太监扶了扶帽子,抬起头来恭顺地笑道,“这几株都是陛下亲自挑的好苗,再养上一个多月,便可开花了。到时,正称雪景。”
听着福川的话,姜瑶淡淡摆了摆手,“找个地儿放着吧。”
“诶!”福川应上一声,招呼其他几位摆好花盆,接着又走到姜瑶跟前,笑得咧出一口白牙,“娘娘,陛下今夜过来舒霖殿,您准备准备。”
姜瑶盯着屏风边刚出现的几盆山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道:“好。”
怎么觉着姜夫人同陛下之间怪怪的,福川心里低估。
福川是季观南身边的旧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说极强,也绝对有几分。
自姜夫人入宫来,不说独宠,那也是深得天子心,这段时间二人日日在一屋檐下,连他这外人都感觉到了夫人对陛下有几分疏离。
戌时,舒霖殿内灯火通明,殿外雪悄然而落。
季观南由宫人跟着踏入正殿内,舒霖殿的宫人却道夫人在东阁。
“不必跟了。”季观南抬手,随后慢步朝东阁走去。
姜瑶喜静,尤其是夜里,喜欢一个人待着。可近来季观南不放心,姜瑶身侧总杵着个没话的迎秋。
季观南掀开门口的帘子,一袭黑色大氅还未来得及脱,就望见姜瑶一身素衣窝在火炉旁做着女红。
在烛光与火光的映衬下,她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听到脚步声,才缓缓平淡地抬起了头,神色即刻落入来人眼里。
姜瑶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
她的长发随意披着,不着一点装饰,然而一双远山眉,眉似绵延青山,一对杏眼,眼中有光影跳动。在百花盛开的后宫,她的姿色不输任何一位。
姜瑶默默放下手中针线,正要行礼,季观南便一边握住了她的手,一边轻轻地摇头示意她不必。
他的手心还有着从屋外带来的冰冷,姜瑶嫌冷,微微屈了屈手指将手从季观南的手里抽了出来。
手里一空,季观南愣了愣,随后坐到一旁的软榻上,“还没消气?”
他问的是十六之事。
虽是笑着,姜瑶却感受到了季观南实实在在的淡漠。
姜瑶没理他,侧目瞥了墙角的迎秋一眼。
季观南会意,温柔地摸了摸她头,将那人打发出去了。
“臣妾怎会生陛下的气?”姜瑶神色不明,体贴地给季观南沏上一杯热茶,一如往常般嘴唇微微扬起将茶杯递到季观南面前。
东阁里,温暖如春。
季观南刚从外边进来,想是睫毛截落几片雪花,这会儿在温暖中融化,精致的眉眼于是带上几分湿气,给他一双桃花目添了神韵。
他面上的浅浅笑意映入眼帘,姜瑶心底忍不住地哀笑。
桃花眼,薄情唇,脸上常常挂着笑却永远不达眼底,可不就是民间话本子里薄情寡义的面相。
季观南隔着一张小方木桌接过茶杯,手指相触间,姜瑶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几滴温茶洒落在两人指间。
温热的感觉残留在指尖,姜瑶急忙要收回手,季观南已经抢先一步握紧了眼前人,任由茶杯摔落在地,起落几下,茶水尽洒湿了裙裾。
姜瑶摸不清他想要做什么。
“没有生气,为什么疏远朕?”恍惚间,姜瑶已经被季观南抱到了他的腿上。
季观南身上还有外边带来的寒气,姜瑶不禁在他怀里颤了颤。
她暗暗痴笑,她自认已经在见季观南时拿出最好的状态了。遇上这样的事,换谁都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