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土地,平市场,去冗员,改吏治,伐军阀,去专权。
每一次变动都伴随着动荡,没有公民的支持就是一纸空谈。
思悦独自在密室和端脑商讨良久,两方争执不休,她要考虑如何能让对方经过精密计算后,为她退步。
端脑这种只会计算的机器,对人心诡谲总是掌握得差了那么几分。
但因为它只会计算,你欺骗不了它,不是藏着些条件,就能让它误判的。
她言语委婉尽量找出最理智的选项,这时她才明白齐光常言的阳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请君入瓮,便是绝对理性的机器也无法可选。
她自己要先经过详尽的计算,找出能最大限度达成自己目标的它能接受的方案。
这场博弈,是人与机器的终极较量。
但它给她指出了一条路:【你是queen,无人可以反抗你,你的指令人人执行,你的荣耀人人爱戴。】
当她不再压抑自己的信息素,冷冷地站在高台上望向脚下那群争执不休的官员们时,他们常常会咽着口水,向她表露忠心。
哦?原来这就是端脑口中的queen的本能压制。
可在本能之上,他们也在意自己的生死,常会暗中阻挠。
这场社会变革,她推动了六年。
平乱四十八次,宫殿被火烧七次,议事院塌了三次。
最支持她的不是omega,反而是beta,他们在底层劳苦久了,终于可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而以beta的庞大基数,她才能将一切推行下去。
交通网已恢复,各地通商的市场也良好,有想囤货居奇的恶霸,最终在她对商品流通的调动下赔得血本无归。
土地已经收回,税收要求透明,蛀虫还在清扫,无人敢在风口浪尖将手伸向国库。
乱世重法,她有时戏称自己是暴/君,齐光只站在她身后,平静地告诉她:【功过是非,后人评说。盖棺定论,为时尚早。】
端脑喋喋不休地要求她赶快回收人手向星外进行探测,她点头答应:【星外探测势在必行,我们缺少能源,但如今权势斗争复杂严峻,每个团体都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我虽是queen,也无法完全掌控他们,这需要时间,等我把他们私心祛除,财力集中,就有能力征服星外。】
齐光这段时间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缠着自己。
原本是很高兴的事,但总隐隐有着不安。
那天下午,他的不安感愈发浓重,对方在政务殿呆了太久,他不得不出门寻她,却发现腕间那根和她足腕金铃量子纠缠相连的红绳不再能定位到她的位置了。
他眯了眯眼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难道你解绑了金铃,我便不知道你常去什么地方了么?
当他赶到密室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破不开那扇门,心头愈发焦虑,不得不举起经久不用的高能炮将那扇门轰开。
飞烟缭绕,他捂住口鼻扑进去的时候,只见少女坐地回望,苍白的脸上浮出诧异的神色。
他向她飞奔而去,她起身飞扑在他身上:【快走!】
他抱稳少女,还未张口说话,她便用力将他推远。
她身后的蓝色光屏上浮着雪花,几点电火花在其上炸开,他情急之下伸手,腕带上弹出细绳将少女捆住,拉到他怀中。
身后轰然巨响,火龙吞噬着一切,蓝色光罩浮现,其上萦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抱着她向外拼命奔逃,身后毁天灭地的火光在追着他们。
他如雪崩时和雪浪赛跑的人,下一秒就会被淹没。
直到他们躲在一个巨石雕像之后,他奋力护住她的头颅,捂住她的双耳。只觉大地在晃动,耳朵被震聋,身后那座繁华宫殿已彻底消失。
他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询问她在做什么,却发现自己失聪了。
经多日治疗,他被震得暂时性失聪的耳朵才康复,两人坐在南下的车厢里,暖暖的阳光烘在身上。
宫殿爆炸的那天,她昏倒在他怀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想看看海。】
他看着她的口型,才明白她的意思,便带她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他轻抚着窝在他怀里的少女的脸庞:【你怎么每次都瞒着我?】
她布置多年,才成功将端脑困在密室的机器里,而想要彻底销毁它,不得不赶快将机器毁得渣也不剩。
否则很快它就会破开高墙,逃入人间。
而她只想看着它灰飞烟灭,在屋里埋下了湮灭弹,只要一颗可以湮灭周围的一切,连一粒灰尘都不会留下。
前几天当齐光问她为什么非要陪着它去死时,她惨淡地笑了笑:【我将那些武器带到世间,为世人展示了地狱的模样。这是我的原罪,而我应为此赎罪,陪着端脑一起在世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