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迎春岫烟去给邢夫人请安,在花厅等了半日,才有个丫头进来道:“回姑娘们话:太太早起就眼红流泪,不敢出来见风,才遣人去请大夫了。”
迎春道:“既这样,我们进去请安。”两人来到后院,贾琮出来行礼,把她们让进屋去。
只见邢夫人头戴暖帽,眼睛上敷着帕子,歪在榻上直哼,几个穿红着绿的妇人站在地下。
姐妹二人请过安,问了两句病,就有婆子回说:“大夫来了。”众女眷忙退至屏风后,待大夫出去方到前面来。
迎春岫烟先问病情,贾琮道:“大夫说是火眼,还不妨事。开了些子药,让每日三次煎好,用纱布滤出汁子来洗眼睛。还要常用冷帕子敷眼,万不可用热水,再有些忌口的已经告诉厨房了。”
岫烟问邢夫人:“太太觉得如何?”
邢夫人哼道:“眼睛疼得紧,像有什么粘着睁不开,还是怕风怕光。”
迎春劝道:“太太莫急,病要慢慢好,我与邢妹妹每日过来侍奉太太。”贾琮忙道:“我也来。”
邢夫人道:“哥儿去学堂要紧,这里有你姐姐们在呢。”
一时丫头们捧过水盆巾帕,迎春岫烟服侍邢夫人躺下,细细与她敷在眼上。旁边一人道:“姑娘们仔细手冷,让我来罢。”
迎春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又挽着妇人发髻,便猜到是贾赦新纳的姬妾。也不知如何称呼,只笑道:“不必。”
邢夫人也道:“你下去罢,服侍好老爷就是与我分忧了。”那人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药已煎好,迎春便叫拿帕子,岫烟道:“细棉布的更好,那些不吸水。”婆子递上来,岫烟蘸着药细细替邢夫人洗眼。
邢夫人躺会子就叫贾琮去上学去,又命众姬妾散去,只留迎春姐妹服侍。
又问岫烟:“上回叫你送吊钱家去,你送了没有?”岫烟不料她病中尚记挂此事,笑道:“还没有,这几日接连有事,等姑妈好了我就家去看望爹妈,一并送钱。”
邢夫人心中不快,无奈着实眼疼,只得道:“你们小姐妹能有什么大事?你过几日就家去罢,我已吩咐王家的,这个月少拿两银子去,迟了仔细你爹妈少钱使。”
迎春怕岫烟为难,忙道:“我们连日做除夕灯谜呢,虽是玩意儿,老太太吩咐不敢不从。”邢夫人才罢了。
这时凤姐也来探问,邢夫人原就与她不睦,说了两句话就推眼疼。凤姐儿也知其意,便乘势告退了,倒是迎春送她出来。
直到午后邢夫人睡下,迎春岫烟才出门家去。至厅前遇见贾赦,二人忙行礼问好.
贾赦问:“今日怎么去得这样迟?”迎春回道:“太太害火眼,我与妹妹服侍她睡了才去的。”贾赦点头道:“也算你们的孝心。”
迎春又道:“二嫂子刚来过,太太说她事多先让她走了;琮哥儿也要在那里的,是太太说他读书要紧,让他去学里了,哥儿说下学再来。”贾赦道:“你们都是好的,且去罢。”迎春岫烟退下不提。
贾赦听说邢夫人睡下,就去几个美妾屋里消磨了半日,待晚饭时方过来。见了邢夫人不免安慰几句,又道:“我回来时碰见迎儿岫烟两个,说凤丫头和琮哥儿都来问过好了。”
邢夫人当着他怎敢抱怨?忙笑道:“孩子们都是孝顺的,我怕他们有事,就打发出去了,连苔绿要来我也没让。”
贾赦道:“我已经听说了,夫人不爽快正该她们伺候。”
邢夫人便知他从姬妾处来,赔笑道:“她们几个可伺候得好?”
贾赦点头道:“那几个倒罢了,苔绿着实不错。她出身小富之家,颇识几个字,见识也是有的。我那湘妃竹的扇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还品评了一番,倒是个不俗的。”
邢夫人心中百般不快,强笑道:“如此,我明儿好了再赏她。”
贾赦笑而不答,道:“如今且说过年的事,前日议过了,今年还是敬大哥主祭,我陪祭。祠堂已吩咐人打扫了,联对挂牌也都换了新的,桃符也是才油的。”
邢夫人道:“这边也该预备起来,只是我眼睛疼得紧,只好过几日再说。”
贾赦道:“既这样,吩咐苔绿去做便是。”
邢夫人听说,就如当胸打了个炸雷:以往贾赦也有几个宠妾,好歹俱以己为尊。这苔绿小蹄子不知耍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得贾赦如此看重!长此以往,哪有自己立足之地?
她定一定神,才勉强笑道:“多谢老爷体谅,但苔绿是个屋里人,叫她管事岂不惹人笑话?”
贾赦不过被爱妾哄得高兴,顺口一说,原是可有可无的。但他素日看邢夫人做小伏低惯了,这会子见她这样,心中早腾起火来,便不似先时声气,道:“亏你还是官家小姐出身,怎么这样善妒?不过预备宴席玩乐之物,几日就完事了,能怎么笑话?”
邢夫人本就不忿,再听见这话,心中就似做了个水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