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姨妈抢道:“既然商议过,为何不跟我说?不管成不成,总要有个音信儿。”
王夫人心头一转,赔笑道:“妹妹怪的是,只因老爷说:‘你要想蟠儿快些出来,就把此事暂放放,若情愿他在牢里吃苦,我明儿就和雨村说去。’ ”
薛姨妈惊道:“怎么又刮上蟠儿,再者说,联了亲竟比不联还好?”
王夫人柔声道:“我也这样问,老爷听了,骂我糊涂,说:‘正因没结亲,才能施展拳脚,若彼此有系,反避嫌不好插手。’
我听了,一晚都没闭眼,思来想去,觉得终是蟠儿要紧些。
我原是要说明,但仔细想想,实不忍陷妹妹于两难,这才自作主张....
如今看来,确是我大错特错:不该越俎代庖,替你这当娘的做主。将心比心,若有人这样对我,即便再是好意,我也不领情的。”
薛姨妈已听得目瞪口呆。回思一阵,就算自己知晓,也必先救薛蟠,次定宝钗。如此,还有什么理儿怪别人?
王夫人察言观色,又道:“这些话句句是真,妹妹还不解气时,要打要骂,我尽数领受。”
薛姨妈张张口儿,闭闭眼儿,挤出一句:“那后来,怎么又没成?”
王夫人扶额道:“还不是傅家那小子,捷足先登,把他妹子许过去了。
我听后气得很,那傅秋芳已有二十六七,正儿八经的老姑娘,如何比得宝钗?
只是人家快着一步....我们也没法儿。唉,只当宝钗和贾大人无缘罢。”
薛姨妈当此境地,真是进不得进,退不得退,有怒无处发泄,要怪又不知怪谁。
憋了半天,捣胸大恸道:“我好恨呀——”哭出这一句,中年丧夫、长子无教、恓惶投亲、伏低求庇、幼女婚阻、娶媳独悍....十几年沉悲旧怨如盈壶之水喷薄而出,几乎不曾哭死过去。
王夫人再是铁心铜肠,也被这泪雨浇熔三分。因想起贾政说过的,傅试堪为宝钗之配,只如今妹子在伤心头上,且又有傅秋芳一节,不好拿这个劝她。
只得软言宽慰道:“妹妹,你放心,宝钗终身都包在我身上!你只保养身子,等着享儿女清福。”千般哄,万般劝,薛姨妈才略略止哭。
王夫人便亲自与她通头净面,又取出自己大衣服让她换上,又命玉钏儿为她绾发,自己捧面靶镜,前头替她照着。
薛姨妈闹这一大通,自觉畅快许多,又想事已至此,就像宝钗说的,全当没提过才好。不然闲言风语地,损的还是女儿闺誉。
便也放出两分好脸色,姐儿俩也对坐吃一回茶,薛姨妈辞去不赘。
王夫人见她走了,长长呼一口气,歪在榻上,才觉浑身酸痛。又命玉钏过来捶着,自己且想心思。
前日元春传下一道谕,道是凤体愈加沉重,时有倦乏。即日起,贾府女眷不再进宫朝拜。
王夫人担忧女儿,便请贾政进来相商,看能不能没月遣人报回平安。贾政便道:“才娘娘宫里那位内相,你不是见过了的,就没讨问讨问主意?”
王夫人道:“当着滴溜一大串人,怎么好说这个?”
贾政道:“时常他们过府,你和琏儿媳妇也曾单独招待过,想必今日也有。娘娘除了谕上的话,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王夫人回思半日,道:“实在没有了,老爷问这个做甚?”
贾政不乐道:“还不是你那好外甥!说他运气好,他打的那位戚施仁是襄阳候的侄儿,年纪小,辈分高,还和蓉儿一样,捐过个龙禁尉的差。”
王夫人听说,心就凉了一半,贾政又道:“说他运气不好罢,一则戚施仁没大碍;二来机缘巧合,戚家自愿饶他一码。大概明后天,那混账行子就出来了。
你转告姨太太,叫她管紧蟠小子,再惹出祸端,可没人给他擦屁股!”
王夫人喏喏应是,又问:“怎么机缘巧合?难得蟠儿逃生,不是托了娘娘的福?”
贾政冷笑道:“除了娘娘,还有襄阳候那个三弟,戚施仁的亲爹!”见王夫人咬唇发怔,竖眉道:“罢,罢!索性都告诉你,省得你哪里说错话,白白生事。
当年叛王犯上,我们国公爷,连同理国公柳家、治国公马家、神武候冯家、锦乡候韩家、襄阳候戚家并一众忠臣勇卫随北静老王爷平乱。
战止,太上皇论功行赏。八公里头,独先祖功劳最大,太上皇特降恩旨,允先父平袭先祖之爵,父子同称‘荣国公’。不然,就要像东府代化公那样,降级为一等神武将军。
后来太皇退位,当今临朝。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圣上新封了忠顺王,又启用吴冷山、周袍会、仇检,黄不尤一干新贵....”
王夫人叫道:“吴冷山,周袍会?那不是吴贵妃,周嫔的父亲么?”
贾政瞪她一眼,硬声道:“你这可知道,娘娘在宫里有多难了?别什么事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