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儿才好。若一味图受用,反自受其害。”
凤姐被夹头夹脑数落一通,且当着丫头们的面,不禁又羞又气,正要分辨,王夫人又道:“你先别和我犟,既然免,怎么琮哥儿不免?处事不公道,不怪人抱怨。”
凤姐到此时,哪瞧不出她是故意捏错儿呢。灰心之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因回:“太太有所不知,琮哥儿学里多出的八两,是大老爷私账上扣的。
最起头,只有环哥儿兰儿有这个,大老爷怕琮哥儿吃心,才照数补给他。原不是公中的钱,我们如何能免?有谁嫌不公,尽可自己贴补。”
王夫人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听贾环贾琮因银钱拌嘴,一半揣测一般猜疑,便以为是凤姐的疏漏。
这会子听见实情,非但凤姐没错,反倒是自己,体察不详,偏听偏信。来不及细想,脱口道:“既如此,这边怎么不添上?也算全了旧例。还是你只管正经小叔子,隔一层的就撂开?”
凤姐听这样糊涂话,一时不知如何答言,正愣着,忽然平儿门外叫:“奶奶,姐儿醒了,哭着找妈妈....”
凤姐一听,站起身就往外走,口里道:“她可又发热了?快请张太医!上回开的丸药呢?先研一丸灌下。”
将至门口,又折返两步,为难道:“巧姐儿烧了两三天,昨儿才好些,不想又厉害了。太太您瞧....”
王夫人挥挥手,别过头去。
凤姐扭头出来,匆匆赶至厢房,只见巧姐裹着桃红绫子小被,被奶/子抱着拍觉。
凤姐几步上前,接到怀中,脸贴贴额头,只觉微微发烫。守了片刻,见孩子睡得安稳,气色如常,再问奶/子,吃东西也是好的。
凤姐先舒口气,瞋着平儿道:“说得那样吓人,害我腿都软了。”
平儿笑笑,打发奶/子出去,悄道:“还不是二爷!说太太颜色不好,怕要为难奶奶,让我瞅差不多时候,救奶奶出来——除过姐儿,哪件事能让太太立等?再说,我也没提姐儿的病呀!”
凤姐噗嗤一笑,低骂道:“这蹄子,胆子越发大了,连我也戏耍起来。”
笑两声,眼眶渐渐红了,含泪道:“我陀螺似混忙几年,熬出一身病,到头来,就换个‘图受用’ ,‘隔一层’ ,想想真个无趣。”
平儿亦鼻子泛酸,道:“我早劝过奶奶,这里再操心,终究要回到那边去。把身子弄坏了,有谁心疼?不但不疼,还两头受埋怨。”
凤姐叹道:“罢,罢,如今骑虎难下,走一步看一步罢。”说着,又怕王夫人久等,只得出来。
刚至廊下,忽有女人来请安,问“做夏衣的细布短了好些,请奶奶示下,是比照往年的例,叫买办另买呢,还是各人少做一件”。
凤姐站在当地,想了一回,道:“女人三等往下,男人二门外粗使的,都少一件罢。”那媳妇答应退下。
凤姐苦笑道:“瞧瞧,一点子细布,往年何曾放在眼里?如今竟当正经事,拿到台面上说。”平儿亦叹气。
到了正屋,王夫人便问巧姐,凤姐不愿说女儿“病重”,遂含糊遮掩过去,王夫人也不理论。
又论些别的,只见厨房人回:“奶奶要的蟹粉卷儿和蜜蒸火腿已得,是送到这里还是老太太上房?”凤姐便命直接送去。
王夫人一路察言观色,方信凤姐真不知情。转念再想,贾母连凤姐都瞒着,可知兹事体大,真刮拉上哪位王爷,也定不得。且越藏匿不露,越真。
水溶已有妻儿,黛玉去了,顶天是个侧妃。那丫头和她母亲一样,小性刻薄,眼高于顶,又都张口“文章”,闭口“诗句”,酸文假醋,令人作呕。
贾敏不但在家狂妄,出阁后,更爱摆探花娘子的款儿,常来信来书,劝母兄多教子弟读书。贾珠就是受他父亲逼勒,兼之新婚燕尔,内外夹攻,才蹬腿去的。如今大的短命,小的与人做小星儿,焉知不是报应?
再有凤姐儿,巴结得老太太再好,照样是个外人。
王夫人又是快意,又是讥嘲,笑道:“还是你细致,有孝心,顺着老太太胃口,变了方儿弄菜。不枉她疼你,什么都告诉你。”
凤姐不知其意,道:“两碗菜罢咧,值什么。要论孝心,谁比得过二位太太。”
王夫人一噎,停了回,硬声硬气道:“见到你林妹妹,叫她好好将养身子,出阁时还病怏怏地,不吉利哩。”
凤姐正要说话,忽听门外回道:“王舅爷家几个女人来请安,都在老太太那里,请太太,二奶奶上去。”
王夫人凤姐听罢,只得捺下心思,且往贾母院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