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邱婵抱着仝溪白哭了很久,他一句都不提刚才的事,只一个劲的提醒:“慢点哭,还记得你那次呼吸性碱中毒时的垃圾袋吗?我们不要让身体难受,来,深呼吸一下,呼……吸……”
伤口包扎好,下车上楼都被他抱着。一到家,仝溪白说:“很晚了,想吃夜宵还是直接睡了?你要洗澡洗头吗?洗头我帮你洗,洗澡你注意一下伤口。”
邱婵的眼泪已经收干,双颊被泪水经过的皮肤微微绷紧,她的心脏也是,绷成一道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她开口,声音闷闷的:“在拳击馆洗过了,冲一下就去睡了。”
仝溪白笑了一下:“我都忘记了。”
邱婵抬头看他,她的眼里有一层霾,无论多少眼泪也无法冲掉的阴沉。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说。
“嗯,”仝溪白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温柔摩挲,故作轻松地说,“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
邱婵哽咽了一下,情绪一瞬间又起来了,他太好了,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捡起她的碎片,悉心拼凑。她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我先去洗澡了,”邱婵持着刻意组装的温顺表情,抱了一下他,说,“今天谢谢你。”
仝溪白没有回应她的后半句,只是说:“注意伤口别进水。”
“嗯。”邱婵转过身,往卫生间走去,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仝溪白好像能听到她于沉默中痛苦的声嘶力竭。
仝溪白微垂着脑袋,回想着邱婵那双破碎与坚韧杂糅碰撞的眼睛,一筹莫展地轻叹了口气。
一下门开的声音,仝溪白抬眼望着她走进去的背影,发现自己望不进她心里沉默的湖。
洗漱完毕,仝溪白蹲在床边检查邱婵受伤的小腿,还好没有水进去的痕迹。他绕到另一边上床,关了灯。
邱婵主动贴过来,抱着他,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仝溪白回抱住她,说:“十一点多,我们今天算早睡了。”
“嗯,是啊。”
“明天要不要试着早起一下,你想吃什么早餐?可别说卤煮了,这个有些为难我了,”仝溪白好像有些自言自语的趋向,碎碎念着,“真要想吃的话,我看看外卖能不能点到,点不到的话就只好麻烦小唐跑一趟。”
邱婵抹了抹眼睛,清了清嗓子说:“我明天给你做蔬菜沙拉吧,再加个三明治。”
仝溪白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哭腔,装作雀跃地“哦”了声:“趁我不注意连三明治都会做了啊?”
“嗯。”
话题轻飘飘地断了,今晚仝溪白的大脑特别活跃,哄人开心的天赋也一下子拔高了,他说:“是不是睡不着?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你小时候的贝蒂环游蜂蜜世界已经到哪一站了?”
邱婵的眼泪滑落,一颗接着一颗,洇湿了他的睡衣。
仝溪白这才发现自己视若无睹的对策应该是失败了。
“纸巾在你那边,等一下。”仝溪白开了一盏小夜灯,撑起身子,手绕过邱婵去够床头柜的纸巾,抽了两张。
又躺回去,轻轻拨开挡住她脸的乱发,羊脂玉一般的脸,全是雨打过的痕迹,睫毛垂下,湿漉漉的,一股沉重之意。
仝溪白给她擦眼泪,邱婵握住他的手,掀起那双沉甸甸的眼睛,轻唤:“仝溪白。”
“我在呢。”
“对不起,”她的声音非常抖,三个字脱口后,眼泪掉进仝溪白的手心,“我想回丹麦。”
仝溪白几乎一秒就垂了眸,不与她对视,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没有接触到这不受控的现实。
“你让我最后躲一次,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她的不服不屈不甘心在此刻彻底冲垮了防线,“我受不了这里了,我更害怕我还要卷入所谓的家庭纷争,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真的不想你死我活地互相折磨下去了,我要回丹麦,我要一个与自己和解的空间。”
仝溪白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他有一瞬间的无知无觉,一片完完全全的惨白,他在那几秒钟陷进了这片惨白的沼泽,和26岁那年越陷越深的沼泽不一样,这次他会永远漂浮着,等邱婵出现,等她伸出手。
最后仝溪白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住她,说: “那你定个回来的时间吧。”
邱婵将脸埋进他怀里,痛哭着:“我不知道……”
“那等你渐渐知道回来的日期就马上告诉我,”仝溪白很平静地说,“虽然这个世界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我知道我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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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婵醒来,看着镜子里浮肿着的自己,特别是那双眼睛。
门被敲了敲,仝溪白说:“早饭买的是四环那家没豆汁的包子铺,一路放保温箱里现在刚好可以吃,你好了就快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邱婵听完应了声,马上开始刷牙洗脸。
出去后看到仝溪白在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