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和他约定好,等她及笄翌日,要他卯时在有易国城门等她。
她想他带她在坊间四处转悠。
可那日,父君叫他顺带去给四伯捎些东西,说是四伯才走半个时辰,还能追上。
绵臣一向以为自己骑术很好,那日也是如此。
本以为能按时赶到城门,可等他到时已是辰时,城门口空无一人。
回忆到这,他神情苦涩:“或许她那日并没有来,也从未真正说服过自己吧。”
后来他去百谷多次,都未见着她。再后来,父君猎鹰时跌落悬崖,重伤不治。他继位成了有易国国君。
两年间唯一一次有关她的消息传来,是谷主病逝,遗玉成了方山百谷第四代谷主。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前年底,深冬。
他为国民去百谷购办药材,要与她商谈。
那时百谷积雪厚重,他们一队人将马匹留在谷外,徒步入谷。
还未走入亭内,就看见遗玉静静地坐在亭子里,披着素白的披肩,身形看起来更加纤弱了。
这几年她毫无音讯,却又突然对外宣布继位,让他痛不欲生。
他好想冲过去问问她,到底为何那日爽约,为何后来见不着她人,又为何继位。她分明不愿被谷主之位束缚。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她,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却还能不痛不痒地同他问好:“好些不见,国君。”
昔日的一幕幕美好还历历在目,他依稀还记得溪流的清澈,枯叶蝶的踪迹,她的笑容。
“好久不见,国君。”
轻描淡写短短六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一切都被寒冬的雪深埋了,覆盖上难以融化的冰霜。
绵臣满眼哀伤:“你真的愿意做谷主?免去情爱?”
遗玉低下眼眸,眼底看不出情绪:“国君,我们是来谈公事的。”
“公事?那私事呢?你是否要永久不提?”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抬头看向他,用很疏离的口吻道:“我和国君,恐不是能谈私事的关系。”
夜深了,怕他们一行人看不清路径,遗玉安排了几个谷民送他们回去。
他苦涩地笑了:“不必了,这里的路,我做梦也记得。”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方山百谷。
*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绵臣闭上眼,久久没有言语。
宵明想起那日他们见过遗玉后,山谷里也下起了这样的雨,击打着溪水和叶片,声音却不清脆,是那种很厚重的鼓声,极为沉闷。
她叹了口气,对绵臣道:“国君,说不定另有实情。”
绵臣睁开眼,看向宵明:“阁下是何意?”
她皱眉推测道:“观旬之境的宿主必有死伤。如今你和遗玉都是宿主,目前却不相往来。但后来却惨遭杀身之祸,很可能与当年被隐藏的实情相关。”
绵臣沉默半响,再看向她时,已下定决心。“那就麻烦二位开境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
他们出殿后,去一片丛林里找了块空地,打算等到子时就在此处开境。
这也是为了避免开境后碰到入境的绵臣,打乱自然的发展次序。
宵明满心雀跃,手指有节奏地数着地上的枯叶。她口中念念有词,坚持住,一万功绩快进腰包了。
从渊见她难掩欢喜,打趣道:“此次开境后,宵明妹妹就能攒功德了。”
她心情大好,不同他斗嘴。只是瞟他一眼,心想,难得他的龙嘴里吐出个好话。
他慵懒地靠在石块上,看着星空,不知在想写什么。
过了半响,只听他在身侧:“我还记得你先前说,天界的人攒功德,可以修个大点的宫殿,升仙阶,还可以救人。”
宵明不明所以,敷衍地“啊”一声。
又听他漫不经心道:“我可以知道,你攒功德是为了什么吗?”
她奇怪地瞟他一眼,又低头自顾自地戳戳地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又不能给我功徳。”
从渊笑了:“虽说我们冥界不攒功德,但有些事情不一定只有功德才能办到呀。”
她闷声不说话,不愿意和他讲烛光的事。
他们关系才没有亲密到可以讲这些事的地步。
亥时已过,再近半个时辰就要子时了。夜深人静,只听见叶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好冷啊,宵明妹妹不冷吗。”从渊轻轻地哈出一口气,向宵明靠近,“要不你来我怀中,我们相互取暖。”
宵明一把推开他:“冷就生个火,凑我这么近作什么。”
睡在黑水里长大的蛟龙,怕什么冷。随时随地撩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