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渊聚精会神地翻转着木枝,时不时就加些柴火。
看着眼前的一摞木枝,和刚刚生好的火堆,宵明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在凡间时,她从未在野外烤过吃食。
因为她不觉得这些吃食能烤熟。一切有生肉腥味的东西都会让她回想起曾经的狼狈。
刚化作人形时,她对食物没有概念,只要能充饥就行。
她吃过生鱼,还吃过死兔子的腿。好几次她啃完一块生肉,抬头满脸是血,将路过的人吓得落荒而逃。
幸好她为了寻找阿姊也学会了语言,也慢慢学会了像人一样吃东西,但就是再也不会尝试任何有腥味的东西。
但看这蛟龙察司熟练的手法,木枝串着青鱼上上下下翻转,时不时有一阵肉香飘来,她却有一种错觉,似乎从渊也曾这样给她烤过鱼一般。
很快她便打消了这种错觉。她从未见过他,怎会有这种错觉。
宵明端详他许久,为他烤鱼的架势所震动。
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要么四处撩拨姑娘,要么找个酒馆续酒顺点咸瓜子,一路走一路喝,懒懒散散。
都没见他如此认真过。
敢情除了做任务,对于其他什么事他都挺上心。
宵明等了半晌,见他又要去拣拾柴火,有些心急如焚:“随意烤熟便作罢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还要去寻上甲微呢。”
青鱼已烤得外焦里嫩,飘香四溢。
他只是笑眯眯地回一句:“放心,不会耽搁时辰的。”
等了许久,宵明本不算很饿,如今也都有些饿了。
但因为方才她才说过自己不吃鱼,现在要说自己想吃有点拉不下脸来。
不过,她饥肠辘辘的肚皮已经出卖了她。
“咕噜。”
她目视前方,决定装没听见。
从渊好笑地瞟她一眼,但没有拆穿她,只是又将手上的鱼转了几圈,又轻轻递给她。
“谢了。”宵明面无表情接过鱼,似乎方才那个“咕噜”不是从她肚中传来的。
这条溪流边没什么人。只有他们二人在此处生火烤鱼。
宵明一边吃着鱼,一边心中感叹,这蛟龙活个万年倒也没白活,烤鱼的手艺挺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毫无腥味的鱼。
她正暗自考虑对鱼可以有一番改观,就听他开口。
“传闻中上甲微是王亥众多儿子里最骄奢无度的。他向来睚眦必报,杀伐果决。”
她在仔细对付鱼尾,心不在焉回道:“王亥都是光天化日强娶民女之人,怎能盼着他儿子能有多大建树。”
“也不尽然。从前我认识的一个世子,就全然不是如此。”从渊换了条鱼烤,又扔了几根柴火进火堆里。
火光映照着他修长的手,更显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在世人眼里,他父王南征北战,百姓不堪赋税,民不聊生。但他却从未同世人一样记恨他,只是连续不断上朝进言。”
“甚至连自己都命不久矣了,还拜托我一定要帮帮他父王,让他停止杀戮。”
宵明嚼着鱼肉,含糊道:“毕竟那是他的父亲吧。”
言及于此,他似有些无奈,取下腰间的葫芦大饮一口,笑着摇摇头:“那时我怎么就想着帮他呢。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吧。”
自古忠孝难两全。
听起来,那世子倒也是个在忠义与孝道间彷徨的可怜人。
宵明默默吃着鱼,也没再开口,只是暗自想,没想到他也有这么热心肠的时候,还会答应帮助别人。
今日倒是对他有了一番改观。
她饿得不行,风卷残云清扫掉一条鱼后,扫到从渊腰间挂着的那把唤作浴月的剑。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好奇问道:“之前你提到的那位赠你剑的故友,莫非就是这位世子?”
从渊愣住,倏尔笑了:“是啊,就是那位故去的朋友。他也是我见过,最正义的人。”
宵明看着他的笑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就要作势往后缩。
“在下不过提了一句,宵明妹妹便能记住。”他果然没脸没皮地凑过来,露出一副得逞的神情,“可见宵明妹妹心里是有我的。”
“……”
他还真是瞅准个时机就要撩拨姑娘。
宵明撇过头,佯装没有察觉出他在戏弄她。
另一条鱼还未烤熟,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一个巨物破开层层树木奔了过来。
一只赤首黑目,满身青色毛羽的大鸟直冲冲向他们奔来,连带散落好些折断的树枝,眼疾手快啄走了从渊手中的鱼。
宵明立即侧身躲避,抽出流光,通身流光溢彩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她在流光化的盾中仔细观察着这只似乎是嗅到鱼香而来的大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