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置身于有易坊间,宵明不再感到如初到时的祥和,而是愈发明显的风起云涌。就像有一张巨大的、黑压压的网笼罩着此地,甚至还在不断收紧。
但坊间的人们还未察觉,只是窸窸窣窣收拾着包袱,神色有些慌张罢了。
她初化成人形的那几年,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只知道用纸砚画出个依稀的模样去寻阿姊,但根本寻不到阿姊的人影。
她又没有几个相识的人,又最是没有耐性,寻上半个月,就已心如死灰。
那时的天就如这般,阴沉沉,不见日月。
都是阿姊常常在她耳边念叨的话,撑着她一直走下去——“宵明,你就这样,慢慢来。”虽说她飞升前始终没能找到她,但却和她殊途同归,都飞升成仙。
宵明默默看着檐瓦外飞过的雁群,只觉山雨欲来。
不知有易国和方山百谷是否能平安度过这场浩劫?
观旬之境又是否能平安作结?
若能一切顺利,这一万功德,便能如愿到手了。
便离她求天尊赦免烛光,又近了一步。
但思来想去,没有亲眼见着两位宿主的结局,她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从渊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笑道:“宵明妹妹,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她脑子里还在琢磨之后的打算,没工夫和他探讨其他的,只含糊道,“哪里与你敲下什么约定,少来炸我。”
从渊像是早有预料,叹了口气,“在下便知,宵明妹妹一心就扑在观旬之境上,哪里还记得同我的约定呢。”
他越说越感伤,还摇起头来,“罢也,罢也。方才在下已感应到玉佩的异常,本想第一时间与你说来,但此番见妹妹不愿搭理我,那我便只好自个去寻下一个宿主了。”
他缓缓抬起脚就要走,只是略显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一想到之后的日子没有宵明妹妹作伴,就好生落寞。”
宵明察觉到什么,立刻拉住他:“你站住。”
她随即将袖中两块玉佩取出。
果是有了变化。
玉佩依然光滑如新,不过先前遗玉和绵臣的名字已经消失,此刻已赫然浮现出新的字样。
【万顷山-巫相】
另一块玉佩上也有字样浮现出来,却只是一个单字,歪歪扭扭的,甚不清晰。
宵明陷入沉思。
巫相,这名字倒是早有耳闻。
* 赤石生栾
灵山十巫,历来要为汤王上下于天,宣神旨。
巫相排名老九,除了偶尔被汤王请去主卜筮礼赞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万顷山,乐滋滋做他的药草生意。
比起其他九巫,他似乎不大一样。
自十巫为方山百谷修补缺漏,不欢而散,其他神巫纷纷宣布不再为百谷提供药材。
这其中大约也免不了巫彭的缘故。
老大都撂摊子了,他们这些旁支,于情于理也不该继续做这生意。
巫即和巫盼次日就回巫载国捣鼓丹砂;巫真巫礼没多久也回大关山闷头晒盐了。
但这却丝毫不耽误老九——巫相,继续和方山百谷做药草生意。
他倒跟个没事儿人般,继续销。
往日里,万顷山八成药材都自产自销了,巫相让门徒都散给山民,不论是当成家用,还是拿去做小家生意,于外界兜售,都能保证山民们的基本生计了。
一年到头,也就余三成匀给外界。
这下好了,其余神巫都不和方山百谷做生意了,他干脆在百谷五十里外的青林搭了个棚子,留了几个亲信在万顷山监工,谈生意更方便。
什么黄本甘木、言树花实、赤枝青叶,一律以往日的三倍朝外销。
甚至连巫即巫盼的丹砂生意、巫真的盐井生意都拐了个弯折进他的腰包。
他先从巫载国筹了三千斤丹砂,在巫即半信半疑的眼光里,面不改色,称“近日山民嫁娶偏多,急需丹砂千斤”。
但世人皆知,万顷山不过两百山民,算是灵山里最最小的一座,哪里有那么多嫁娶?
之后,他又从巫真的地盘薅了两千斤盐来,说要补贴山民过冬。
没多久,其余九巫就发现,方山百谷不仅没有遭到实际的打击,日子倒还过得越来越好了。
在寒冬季节,谷民的脸色还奇迹般地更加红润,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众多神巫与之断交的影响。
后面便传出巫相“菩萨心肠”的名声。
大街小巷都称其能雪中送炭,实乃圣人先生。
对此,巫相本人是这样回复的。
“比起其余几位同僚,在下也没什么通天的本事,也就只能偶尔做做礼赞以效国君。我不好评判百谷与各位同僚的纠纷,本也不该掺和进这档子事。但万顷山药草着实太多,集齐天地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