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辅司的大门已能远远瞧见,门上挂着两盏竹条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皇祖,您瞧。”
子敛突然伸出手,掌心捧着一朵娇艳的桃花。
岁穗垂眼看了看,没有说话。
“今年恰逢暖春,桃花早早便开了,满城皆是桃香。”子敛微仰着头,将手往前递了递,小心翼翼地琢磨着她的想法,“听闻皇祖从前......最喜爱桃花。”
夜风一拂,花瓣便纷扬而落,如梦似幻。
岁穗从他手中接过那朵桃花,有些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子敛倏地松了口气,他总算能瞧出一点皇祖对大邺的感情了。
“兴庆皇祖,噢!也就是您的父皇,曾在杂记里提到过——‘穗公主喜桃,便以桃花万千,贺穗公主桃李。’”子敛搓了搓手,心中庆幸,这万株桃花被护养得很好,年年都能开出一大片,今年尤甚,煞是好看。
好好的生辰礼,要是被魔族占去,岂不可惜,皇祖应当也会不舍吧......
子敛抿着唇,一双眼中燃起希望。
“杂记?”
岁穗将那枚小小的花朵握在掌心,抬眸看着他。
“对,对!”子敛点点头,忙不迭地说,“皇祖若想看,我这便派人从宫里取了来,送到......送到客栈?”
岁穗眼睑微落,缓缓地“嗯”了一声。
子敛咧嘴笑着,很是高兴,拱手告退后,便飞一般地跑进了三辅司大门。
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陛下”,并着一阵“踢踢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逐渐变远。
岁穗在墙影中遥遥望了许久,突然开口问了句:“长昀,你可有办法悄悄带我进去?”
子敛性子单纯,不谙世事,若他口中统管政事的太傅是忠良之臣也就罢了,可若是个老奸巨猾的佞臣,是只三言两句便能将话都套出来的老狐狸,那恐怕不仅民生之事解决不了,连带着他们往后也会处处受阻。
她既来了,便不想白走这么一遭。
长昀没有多问,四下扫视了一圈,依着人声的方位,挑中了一棵挨着院墙的大树。
那树生得高壮,枝叶繁茂,坐在上头,既不容易被发现,又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人。
但有一个问题,长昀看了岁穗一眼,拿不准她是否能接受“爬树”这件事,毕竟对金尊玉贵的公主来说,这或许不太端庄。
“我看那树挺好。”
岁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屋顶和树之间挑了个更隐蔽的。
长昀神色显出一分迟疑,他垂落着眼,低声道:“殿下......得罪。”
见他抬起手臂,岁穗愣了愣,以为他准备像先前提着子敛那样,将她也提到那大树上。
可她想错了。
那只手环着她的腰,而后轻轻一拢,不过瞬息,两人便落在了枝桠上。
枝叶茂密,覆下一片苍绿的帘幕,两人离得很近,衣料相贴,岁穗先是一怔,后眨眨眼,看向长昀。
虽自幼便被教导男女有别,但她同样也知道事急从权,只是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这近乎拥抱的姿势,让她短暂地失了反应。
空间狭小,长昀稍稍朝后退了退,左手撑着头顶盘曲的枝干,右手松开了那段柔软到惊人的腰肢,却又怕她站不稳,也不敢全松。
他觉得自己的脸和手都有些发烫,多亏此地昏暗,神君应当不会发现他的异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催动灵力,试图掩盖。
偏偏有几缕莹白的月光从树缝里落下来,照进这片逼仄的隐秘之地。
少年眼底的慌乱实在太过明显,岁穗又一直看着他,很难不注意到。
她觉得有趣,不由想起先前他帮她涂伤药时的坦荡模样。
也不知这段时日,阿韶都教了他些什么,将人教的都会害羞了。
底下传来说话声,岁穗无意点破少年的窘态,便挪开视线,轻手轻脚地挑了块平整之地坐下,又将眼前浓密的树叶拨开,然后颇为专注地盯着屋檐下的几人。
站在子敛对面,身着一品官服的老者,应当就是太傅了。
虽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从他斑白的两鬓和清癯的面容来看,岁穗心中的疑虑已消了大半。
面对子敛一连串近乎急切的诘问,年迈的太傅皱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随后敛袖拱手,对着皇帝请罪:“陛下恕罪,粮仓账册已遣人去查,天明之前必能查清。”
“而眼下还是以民为重,缓不济急,老臣家中还有些许余粮,愿即刻携家仆赈粥济民,还望陛下准允。”
太傅说完后,场下另外几名三品官员也跟着请命。
岁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不曾遗漏任何一个动作或表情,而不管是她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