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黑部的首领,是位妇人。
看着四十余岁,体态丰盈,面目和善,手中还拉着一个模样天真的孩童,连嗓音也是一团和气:“姑娘唤我女妪便好。”
赤部首领那般凶神恶煞,这黑部首领看起来却像个常居山林的寻常农妇,然而,寻常农妇不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岁穗神色自如地跟着她进了毡房,木飞对她稍一弯身后,便抱着孩童离开了。
“仅是些粗茶,姑娘勿怪。”
女妪给眼前的女子倒了杯清茶,见另两人都随侍左右,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只是她看不出这女子的修为,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赤魔虽还没进阶真魔,但他的能耐,女妪是清楚的。
木飞曾说他在城内碰上三个怪人,那身着黑衣的男人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赤魔之死,一定是他们所为。
什么样的修为,能让赤魔都毫无抵抗之力?
女妪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却无法看出深浅。
岁穗指节触碰茶盏,清澈的目光从热雾中穿过,望向对面,她不是个喜欢绕弯的人,眼前的妇人看着也不是,她便开门见山地问了:“夫人,往后有什么打算?”
女妪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慢声答道:“我们千辛万苦逃出魔地,不过就是想寻条活路。”
岁穗并不意外:“魔地出了什么事?”
“姑娘可曾去过魔地?”女妪看着她。
岁穗摇了摇头。
“魔地,和外界其实没什么两样。”女妪慢悠悠地喝光了手中的茶,视线垂落,脸上没什么情绪,“风沙会重些,日头也少些,没有外界这么多的生灵,草木也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但也有浓郁的灵脉,有热闹的城邦,有大魔,也有毫无修为的普通魔族。”
她看着岁穗,像在看着某种罕见的奇特生灵:“与你们,不过是隔了一道结界,你们进得来,而我们却出不去罢了。”
其实,仅这么三言两语,便能看出魔族生来的处境就很艰难。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注视的目光是善意的,岁穗却因此有些沉默,仙界的古籍上只会写魔族污秽恶浊,不该存在于世间,握笔之人轻飘飘地断言一族的生死,根本不关心他们究竟是什么,又是如何生存的。
这其中或许是仙族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歧视与偏见,或许也有天神潜移默化的影响。
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
“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岁穗收回思绪,接着问道。
她听得出,女妪话中并没有什么厌恶魔地,迫切想要逃离那里的意思,魔地于她而言,虽穷山恶水,但也是难以割舍的家乡。
“我不知道。”女妪摇了下头,按着那只空了的杯盏,略显凝滞的视线也一并落在上面,“听闻有人打开了魔地的结界,可靠近结界的魔,都被那人杀了。”
“没过多久,那人就杀进了城邦,拿着一柄剑,像是要杀光整个魔地的魔。”
她的夫君和长子便死在那人的冰霜长剑之下,女妪停了一瞬,嗓音发哑,“我们就开始躲藏,后来那人消失了,我们趁机逃出了魔地。”
逃出魔地,一路跋涉就到了这里。
赤魔修为高,虽脾气不好,但同为魔族,遇上修士和仙族追杀时,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慢慢的,依附赤魔的魔族便越来越多,各部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女妪知道,赤魔比谁都想活,他在一路的逃亡之中,早已恨透了人族和仙族,他变得更加嗜杀暴虐,想不计一切代价进阶真魔。
这是歧路,所以他在这条路上丢了性命。
“......姑娘,是来将我们送回魔地的吗?”
半晌,女妪抬起脸,看着对面立场不明的年轻女子。
赤魔死后,就不会再有谁能庇护他们了,他们仿佛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无论往哪走,都看不到生存的希望。
岁穗摇了摇头。
“赤魔虽死,但他已在大邺造下杀孽,仙族随时会来诛杀你们。”岁穗抬起眼眸,看到女妪脸上有些怔忪,“崇吾山树木葱茏,山脉绵延,你们躲到那里,比留在此处,要安全许多。”
“若你们担心,我会与你们同路。”
崇吾山往西便是无尽海,她正好要去无尽海。
女妪脸上的怔忡变成了错愕,她本以为,这女子是来诛杀他们,或是来将他们带回魔地的,没想到不是。
“姑娘是仙族?”
不然为何会知道仙族的动向,还会特意前来提醒他们?
而与他们同路,便是,为他们作保的意思。
这岂不是与仙族对立......
女妪越发看不透她。
“不是仙族。”岁穗否认道,也没有提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