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那女子声音逐渐清晰。
他二人听得真切:“阿福!阿福你在哪儿?”
小白狗竖起耳朵,从徐高岑的掌心离开,应声汪汪叫了两下。
那女子似乎也听到小白犬叫声,从林子里寻了过来。
“阿福你在这!可让我好找!”小白狗听见主人走近,甩着尾巴跑过去。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身穿灰袄,背上有个竹背篓,黑发一根木簪簪于脑后。
冬日寒冷,她脸颊上冻得通红,也能看出面容姣好,是个貌美妇人。
美妇人抱着狗走上前,婉转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是二位捡到了我的狗?多谢。”
徐高岑上身低了低,双手作揖,直起身摇摇头回道:“想是这小犬闻到了鱼味儿寻来,如此还要怪我二人引离了娘子的狗。”
方施云翻了个白眼,怪你自己就好,别什么都带上她。
美妇人看了看地上的鱼,道:“啊,这样,无妨。可荒郊野岭,你二人怎会在这儿?”
“怪我赶路急切。本想着今日落山前赶到董家村去,不想山路难行,眼看太阳将落,那董家村还有十几里。只好先填饱肚子再就近寻个安全去处。”
美妇人听言又看看火光渐弱的柴火堆,眉头一蹙,可怜十分:“我见二人身形单薄,行为有礼,不像是力气人。这山林夜间常有野兽出没,若是遇上了岂不危险?我就是董家村人,不如你二人与我一同从小路回家,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方施云听完与徐高岑皆看向对方,又一同点了点头。
徐高岑遂又鞠了一礼:“如此那便不胜言谢了。”
路上美妇人介绍了自己。
她叫玲宝娇,家中有一猎户丈夫,两人已成亲近三年,就住在董家村东。
今日是出来挖红薯。
这玲宝娇人如其名长相娇媚,但性格却状似单纯,对待他俩这种陌生人也无甚防备,几句便交了底。
听徐高岑说要去沅陵,她瞪大眼睛面露向往:“我还从未出过远门,听闻南方腊月还飞花落雨,人人穿着薄衫,不知真假。”
方施云手上晃着一根随手捡的小木枝,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东西南北尽不相同。那南方未出过远门的小娘子不也没见过这漫天飘雪,还要羡慕你呢。”
玲宝娇捂嘴笑着:“姑娘可真会哄人。”
方施云心想她哄人也是为了一会儿能蹭顿好吃食。
半个多时辰,三人相谈甚欢。玲宝娇被方施云逗得咯咯直笑,徐高岑偶尔参上一句,不失礼数。
天刚黑透,几人便从着玲宝娇带的小路赶到了董家村。
她家屋子在村子东边,独独一户,左右无邻。
刚一踏进院子,方施云便觉蹊跷,但哪里奇怪又讲不上来。
玲宝娇欢欢喜喜迎着两人进了屋子,点了烛火。
“我相公今日去镇上卖兽皮,若是今夜不归,明儿早也能回了。”
方施云见屋内有一些鹿角兔裘之物,墙上还挂着几把弓箭和长刀。
玲宝娇生火煮上了粥,又回来与方施云和徐高岑围在桌边喝着热茶继续闲谈,像是好久未说过话一般,从几人相遇到现在近一个时辰,她嘴就没怎么停过。
方施云也不想再听她絮絮叨叨,打了如厕的借口出门喘气。
她站在院子口,四处打量,试图找到心中不适之因。
玲宝娇家离最近一户人家也有几十丈远,似乎是后来特意建到这无邻之处。
夜色沉沉,寒风呼啸。远处几点灯火,隐约能听到村中传来几声狗吠。
方施云抬头望月,乌云遮蔽,只余一牙。
方施云头回正,见一星点从村外缓慢向这边移来。
不是吧?还来?她就说这村子古怪。
方施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回屋里去。若来者是精怪,她使聚魂袋时尽量不让玲宝娇看到才好。
她眼睛微眯,做好准备等着那东西过来。
待靠近了她才看清原是一佝偻着背的老妪举着小灯笼。
四周昏暗,只有那老妪周身染着几缕暗光。
老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似乎都要耷拉在地上。
因她背弯得实在过分,头也抬不起,差点贴到肚子上去,估摸着只能凭感觉寻方向。
她路过方施云,脚步顿住停在她身边,那鞋子小得只有婴孩巴掌大。
老妪头一扭,眼珠一斜看向方施云,她嗓音嘶哑而微弱,几个字似花费极大力气才从喉咙挤出:“你是这寡妇的亲戚?”
“寡妇?”
方施云瞳孔微缩,屋内那女子是个疯子?
老妪叹了口气,仿佛把肚子里憋了几十年的死气都要吐出来。
“不详,不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