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宋朝云出来的还有杨承。与其说杨承是跟着宋朝云出来的,不如说是他半推着宋朝云出来,出了门他又轻轻拽了宋朝云的袖袍,将她往报坊边的那棵大柳树后拉。
赵太平心中一时吃味,倒不急着上前了,他倒要看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朝云颇为嫌弃地睨了眼杨承拽在她袖袍上的手,杨承便反应过来,自觉地将手松开,望着宋朝云讨好地笑着。
“什么事是不能在里头说,却可以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说的?”
“这不是为了防着张涂涂吗?她一天天的无所事事就爱挑事,除了爱挑你的事,其次就是我了!”
“这倒是实话。什么事,赶紧说,忙着呢!”杨承自小课业就不行,刚入报坊的时候是个连四字成语都用不准的人,是以经常私下拿钱找宋朝云帮他改稿,宋朝云想着今日大抵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便不甚在意,她一边听杨承说着,一边随意地往大街上瞟几眼。
只听杨承道:“你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宋朝云仰头想了想,忽地一笑:“明日是发月银的日子!”想起明日就能领月银,宋朝云不由得心情愉悦,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欢朗了不少。
杨承却觉得自己要被宋朝云气死了,急道:“明日是我入报坊两年的日子!”
“噢,你入报坊两年!”宋朝云故做恍然大悟状,又笑道:“真是可喜可贺啊,两年了坊主都没有赶你走,可见坊主真是个善良的人!”
杨承要哭了,委屈道:“宋朝云!你再这样,以后我有事就不找你帮忙了,我的银子都让别人挣去!”
谈到钱,宋朝云这才正经起来,连忙收了笑,安抚杨承道:“别别别,我记起来了,当日你入坊的时候,坊主就答应过你爹,两年内你的文章要是没什么长进,就要把你赶回家去继承家业!”
杨承点点头,眼神焦灼:“明日就是坊主对我大考的日子,我这心里慌呀,朝云,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杨承不由自主的又拽上了宋朝云的袖子。
不远处陪着赵太平一起观望的暮云忽然听得到耳畔有牙齿磋磨的声音,他扭头一看,赵太平正盯着对面的杨承咬牙切齿。
暮云将对面的姑娘看了看,又回头将赵太平看了看,心中便明了,饶是向来刻板严肃的他,此刻也忍不住绷紧了嘴忍着笑。
“救救救!有银子赚怎么能不救呢!”宋朝云一边说,一边竖起两根手指拎起杨承的袖子,“注意体面!我虽然嫁不出去了,但你将来还是有可能娶到妻子的嘛!”
宋朝云将杨承的手拎开,又道:“只是我实在不理解,你对回家继承家业到底有什么偏见?回了家不用为钱发愁,不用天天跑这儿来画卯受委屈,身后一大堆人伺候着,多好!”
“好什么好呀,继承家业那哪里是人干的事,我爹自从当了家,就没一日清闲过,家里的事,生意上的事,全部都得找他,我见他日日愁眉苦脸,三更也不得安睡,尤其生意做到边境榷场后,他又开始时不时忧心下我大盛的将来,看得我都替他累,我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我也没我爹那个能耐,我呀,在这儿混吃等死才是正经!”
“就没想过将来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做点什么样的大事?”
“没想过!”杨承连连摇头,忽又认真了起来,盯着宋朝云问:“难道你想过?”
“那当然想过!”
这倒是出乎杨承的意料。杨承心中一下肃然起敬,望着宋朝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却又听得宋朝云道:“我呀,将来要做一个卑鄙无耻的有钱人,等有了钱,我天天斗鸡遛狗,不学无术!”
宋朝云说完,倒把自己笑得前俯后仰,她的头上是大片青葱的柳枝,风一吹,柳枝儿摇曳着从她的头顶拂过,将她的朗朗笑声带远。
那声音穿过人群,钻入赵太平的心底,他望着那柳树下的人,心中的燥与这盛夏的闷热都渐渐散去,嘴角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终于决心上前了,扶了扶头上的簪,又低头整了整衣襟,问暮云:“我看上去如何?”
暮云抱着剑仔细端详了下赵太平,一本正经道:“没往日贵气,但看上去与对面那姑娘甚为般配。”
赵太平便乐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可等他一回头,那柳树下却没了宋朝云的人影,再看那大门,已经被杨承砰地一下从里头关上了。
赵太平连连快步跑上去,敲门,却不见里头人应声,再敲几下,来开门的却是张涂涂。
张涂涂打开了点门页,探着头向外看,一见赵太平,便觉好生俊朗,若春风拂面,令她身心愉悦,立马从门内钻了出来,娇羞地瞄一眼赵太平,又垂了眼眸,柔声问道:“公子找谁呀?”
张涂涂这模样,与当年在宫里倾慕赵太平的那些宫女不无二样,赵太平心下了然,立马给暮云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侧身避至一旁,不去看张涂涂。
暮云会意,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