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重益唤了内侍斟酒,酒斟好,他手持酒杯喂到真珠唇边。
真珠微抿一口,“这酒吃着生,有什么来历?”
“也无奇特之处,是在一位用心酿酒的老丈家沽来的。”兰重益道。
巨大的古松如撑开的伞盖,地上荒草淹没了不远处的殿宇。
兰重益看向起伏的松林道:“陛下可听过松涛?”
真珠目光闪烁,笑了起来,“临江宫就植有松柏,我在很多地方也见过松林,但从没有留意过。”
“风撼松林,声如波涛,临江多红杏,臣也只见过一次红雨,葵县多松林,却没有听过松涛。臣余生之望……”他稍稍垂目,“便是与陛下共听松涛。”
“那又有什么难的,公子想听,我时时奉陪。”真珠挽住他手,视线落在他玉石蓝的衣袍上,仙鹤腾飞青云,那是她最钟爱的飞禽。
兰重益嘴角微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肚子不能空着。”
经她一提,真珠才发觉肚子的确很饿了,她起身欲召阿玉,才发现阿玉一众早就不见了人影。
“真珠,过来。”兰重益牵起她手,领着她回到来时的小径上。
两人从松林里一条小道离开,经过隐蔽的山地时,遥遥看去,北宫山行宫的景色尽收眼底,已是一片萧瑟凄寒之景。
回到行宫,廷尉监又从临安来了,真珠老远就见他在殿外踱来走去,苦哈哈的一张脸,八成又是为了阳阿的事。
阳阿就是吃准了不敢把她如何,三天两头给廷尉诸官不痛快,连带着跑腿的廷尉监都不受真珠待见,最终是兰重益代为召见。
宫人布置膳食时,真珠恍惚间又察觉到视线,她抬目环视,和其中一名侍女的目光撞在一块,对视不过短短一瞬,她却清楚看到那侍女嘴角的黑痣。
她心中不免疑惑,膳食用到一半,兰重益便已回来了。
“陛下真不打算去见阳阿?”兰重益问。
真珠摇头,“对她而言下嫁靖候是最有利的选择,她不会傻到自断生路,闹过了也就好了。”
真珠说完,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知为何,最近总感觉有人暗中窥视,不知道是不是贵嫔那边的人。”
“竟有此事。”
兰重益神色凝重,唤来伏辛垂询,伏辛只是摇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
行宫这边尚且风平浪静的,晋宫那边却是一场轩然大波。只因庞嫣准了朝臣上书,决定称制。
夜凉如洗,虫鸣四起。
殿内烛火摇曳,兰重益吹灭了灯烛,摸到榻间,真珠借着月光将他拉入被褥。
兰重益抱着她,下颌抵着发顶,“镇国大将军庞津和几个从弟皆是贵嫔最大的助力,只要他在一日,便可免去贵嫔的后顾之忧。如今他带兵在云州,掣肘张伯恕将军,想要拿他的兵权就太难了……不过陛下也别担心,万事都有转机。”
他死了,庞嫣如失一臂,便有了攻破她的缺口。
真珠咬着衣襟恶毒地想,但也只是想想。如今她和庞嫣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要是这时候庞津死了,矛盾激化,后果反而不可收拾。
“想什么呢?”兰重益扳过她的脸。
真珠在他掌心轻轻蹭着脸,“没想什么。”
她咬开他的衣襟,“公子,床笫间不许谈国事……”
殿外月光清冷,穿过斑驳的桂树枝,透过轻纱帷帐照在榻上。
夜幕渐深,虫鸣也歇了,连走在屋梁上的猫踩着瓦片飞奔,落地的闷响都清晰可闻。
哪里是什么猫,分明是夜闯行宫的贼人。
伏辛警觉睁眼,翻身坐起,扯过外袍顺带提起了置于架上的剑。
那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动作之快速令人叹为观止,伏辛揭开窗子跳出去,一队巡卫也急匆匆地正朝这边跑来。
眼见那黑衣人已经提气纵上屋梁,逾垣蹿脊,身手十分了得,伏辛怕丢了人,一个箭步踩上石墩,借着力纵跳上去,攀着屋顶就追过去。
伏辛和巡卫两头行动,左右夹击,那黑衣人进退两难,只得硬拼。他轻功不错,武艺却不行,不过数个回合便露出破绽来,被伏辛一剑刺中了肩头。
黑衣人仰倒在地,连忙高声呼道:“求见陛下,有人杀我。此为面圣下策,凭信就在我身上。”
伏辛叫人将他制住,自己借着月光在他胸口摸索了一番,还真的摸出凭信来,是一枚符节,上面的字清晰可辨。
“你是上皇密卫!”伏辛低声惊呼一声,架起他臂膀,“我带你过去。”
……
寝宫后殿的长信灯彻夜都亮着,孟纠隔着珠帘来报信,还迷迷糊糊的真珠顿时清醒过来,翻身从榻上起来,“让伏辛带他来后殿,我要立刻见到他。”
她一面让阿玉进来更衣,一面让孟纠下去传话,又嫌她们手脚慢,披了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