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子意识到这个月她的大姨妈爽约没来这个令人脑壳疼的残酷事实时,京都的暴雨已然停歇了五日有余。
手边堆积的来自鬼舞辻家的信件,已有高达四封之多。清一色都是以阿菊女房的口吻,声泪俱下地描述着她那位少主人的病情如何如何严重,言下之意皆是他可能命不久矣,望姬君能来见他最后一面等等,甚至大有同她商量后事该如何体面操办的架势。
月子对此表示“谢谢你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我,但是我很忙暂时没空理你”。
她现在糟心得很,深怕自己肚子里已经揣进了什么她短时期内并不想要的东西。
贵族之间的婚姻能让男女双方都得到一些未婚时无法触及的东西,区别仅在于男性得到的较多而女性得到的相对而言较少罢了。
对月子而言,好处不少,分别囊括了成功缓和多年来以蛮(放)横(飞)无(自)礼(我)的方式拒绝被安排的人生,从而造成的日渐紧张的家族关系;得到符合她皇族身份的婚姻资助补贴(简称陪嫁或嫁妆),也就是她的可自由支配私产,认真对待妥善经营,以确保未来有足够充裕的养老资金;不过早地在这医疗条件一塌糊涂的时代承担过高的生育风险等等。
已婚的身份和对鬼舞辻家最初步的极少量的话语权,仅仅是月子对自己未来生活规划的第一步。
而孩子这个选项的排序,在月子的规划清单里的位置原本是非常非常靠后,甚至可有可无的。所以当它突然不顾一切跑到靠前的顺序来,月子并不乐见其成。
甚至可以说有点恼火。
加之事到临头,月子心底里其实还是有点怂的——一个两辈子都没生过孩子的人,当然会害怕。
拿自己的小命当筹码,放到一本万利的生育赌桌上梭蛤别人家产的勇气什么的……失意前体屈中的月子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比较合适走一走那种只负责贡献产品设计概念,然后其余统统交给下属去实践验证的概念流基建兴业女主的路线吧……
但侥幸的可能也依然存在。
譬如这次月事的失期只是因为之前喝了调理痛经的药,造成了一些暂时的内分泌方面的紊乱,甚至有可能只是因为最近心理压力大而造成的偶发性月事推迟。
月子也不打算请任何医师来诊断,一之宫的宅邸虽没有夫家的线人,但她那便宜亲王老爹的人可不少。贸然请来医师当然会惊动那些人,不划算。
就连生病一般还有个潜伏期呢,所以怀孕一两周内人体脉象上变化几乎没有,很难准确辨认。普通人家都是靠女子天葵失期多次,或者一些非常明显且强烈的孕早期不适反应来自行判断的。
月子焦虑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要稳住!不要慌!才半个多月的,别急着给剧情的后续发展盖棺定论啊喂!
至于那些来自快病死的现任要死要活的纠缠,不论是出自无惨本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的家族压力,月子不关心也不在乎。
她果断祭出身体不适这张万用牌挡一挡先,概括地说就是“老娘心情不好,暂时不约不约滚开啊啊啊啊”。
另一方面,随着极端天气的过去,鬼舞辻无惨的病居然真的就莫名好转了。不但咯血症状彻底消失殆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逐渐旺盛起来了。
理智已基本回笼的无惨,此刻正肩披一件较厚的单衣端坐于寝台中央,薄被盖住了他的腰和膝腿。他皱着眉,手捂已有好一阵子都再无半点咳意的胸口,竟突然有些不习惯起来。
对于自己之前因一时的冲动而刺死了医师一事,无惨没有半分悔意——事已至此,人死也不能复生,无用的悔恨既没有价值,更没有意义。
贵族激愤杀人的事,不少公卿家族每几年都会发生那么一两起,通常也就是给死者家属一些钱财就能轻松打发掉的事。
前提是死者要是个平民,还得要是京都本地的平民。你问地域歧视千年前就这么猖獗了吗?那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确实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平民是外来户,谁还帮你快递丧葬费回老家啊拜托。拉倒乱葬岗一丢多省钱啊不是吗……
正好,老医师就是个外来户,云游来京行医的那种。
但无惨仍对因此而所产生的一系列负面连锁后果,感到不悦。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每日的汤药失去了专门负责熬煮的人,并且无惨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得很彻底,仍保有一定程度的疑虑和不安。
久病者成不了良医的话,貌似大概率就会成为和鬼舞辻少主人差不多的被害妄想症患者,总觉得有刁民想害他。
当时闻声而来的阿菊女房和一众侍女都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坏了,有人放声尖叫有人大声嚎哭,还有甚者当场就昏倒在地,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无惨只记得自己的肺部因过量运动而感受到了火灼般的疼痛,痛得他背脊和前额冷汗直冒。
然而盯着面前的尸体和血迹,他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感。他大口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