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阮笑笑直接愣在原地。
她细细想了会儿对方的话,觉得以程朝昀的性格,应该是在嘲讽。
毕竟怎么想,程朝昀都不会是因为一句谢谢,就闲着去送一封十年前没送出去的信的人。
然而他这语气,又和嘲讽不太相似。
音调没有特别大的起伏,十分沉稳,透着股真诚。
阮笑笑犹豫了下,“你……没开玩笑,认真的?”
“认真的。”
程朝昀重复,“阮笑笑,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这件事。”
“……”
阮笑笑对程朝昀的这场行为逻辑陷入死结。
沉默的两秒内,她想起程朝昀之前想送她回家以及突然加自己好友的奇怪。
如果程朝昀是为了送出这封信,弥补多年前的事,那他现在所有的行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程朝昀是一个可以专注到固执的人。
或许他也有那么一点愧疚?
这么一想,阮笑笑终于豁然开朗。
“其实这件事是我的问题……”
阮笑笑顺着这个思路去给他解释,语气尽量开怀大度,以减轻对方可能的负罪感。
才说几句,停顿的当口,程朝昀截下她的话:“阮老师,我不是你的学生。”
阮笑笑讲课时的那股谆谆教诲的劲头立刻收住。
哑口无言片刻,她说:“我知道,我只是……”
阮笑笑试图找一个委婉些的词汇。
不想让你那么愧疚。
希望你不用自责。
各种客套似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阮笑笑听到程朝昀问:“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问句被他说成陈述肯定的语气。
阮笑笑故作的从容完全僵住,嘴里的话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阮笑笑。”
程朝昀又叫了声她的名字,“你不想?”
无人回答,程朝昀于是就维持握着手机的姿势,极目看向窗外。
阳光热烈,几乎能融化澜青的雪的窗外。
曾经的信封就在手掌下方。
在对方安静耐心的等待里,阮笑笑脑子里嘈杂一片。
她指尖微动,带起纸张与皮肤微弱摩擦感。
最后,阮笑笑承认道:“想。”
想见吗?
当然是想见的。
否则她也不会循着曾经的错误地址去找小程。
那些遗憾里掺杂了各种巧合,如今都化作了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告别却如此草率。
他们甚至还没见过面。
“那就去找他。”
程朝昀说,“以你把这件事记了十年之久的程度,不弄清楚的话,你大概放不下。”
说完,他笑了一声。
“……”
这声笑太明显。
阮笑笑迟疑,“你不是在说我小心眼?”
“我的意思是。”
程朝昀换了个说辞,“改善一下阮老师对我的印象。比如说,记住我这位老同学。”
“……”
她确定了,程朝昀就是在说她小心眼。
这事实在误会,阮笑笑觉得自己有必要明确一下,她语气认真,“程朝昀,我一直记得你。”
所以不是对你毫无印象。
她在诚恳的解释与道歉,那头的程朝昀却过了会儿才回话。
带着点生硬的一个字。
“嗯。”
-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比阮笑笑想象中要快。
做题,改题,讲试卷,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
又看完一篇作文,阮笑笑拾笔打上分数,另一只手抬起覆上眼睑。
“阮老师?还好吧?”
高立言刚下课回到工位,“你今晚不是还有个十一班的晚自习?”
“没事,我滴点眼药水。”
阮笑笑把额前的碎发拂开,“只是眼睛有点酸。”
高立言叹了口气,“再过个两三天,监考改个试卷,也快放假了。”
“唉,放假了过年也得忙。”
办公室里另一个老师应和,“又要照顾孩子,还得采办年货,走亲访友的,也休息不了几天。”
阮笑笑正在滴眼药水,随意听着没搭话。
话题渐渐转移到年轻教师身上。
“我回家虽然没孩子,不用管太多,但父母也催婚催得紧。”
“说起来,李老师和阮老师年纪也不小了,看你们也不着急。”
阮笑笑与话题里那位李老师对视一眼,后者朝她露出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