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回北境时以是仲春,临行前一晚秦然异常平静,只是跟在秦烈身边说打点好了的事:
“北境的皮草料子比京中的好,我没给你多备衣裳,护膝护腕倒是多做了几套,咱们家虽然要穷光了,也不至于舍不得几个护腕,该扔的便扔了。药我多给你带了,一个方子包着一份药,你说的没说药的我能想起来有用的都装了。你回去记得对父王母妃代我问安。
绘烟我舍不得,挽月跟你去吧,她稳重些,还能帮母妃料理料理。也省的母妃操心,父王近些年来的例银不用问也大半补贴军中了吧,挽月帮衬着点母妃,也算是减少后顾之忧。她也惯是贴心的收不收入房里也都能照顾的好,你也莫仗着年轻便不在意,多少将军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呢?罢罢罢,我也不劝了,你心里当是有数的,犯不上我多嘴。我在宫里你不必忧心,我在宫里日子久了,比回家还待得惯些。”
说了半晌,也不见应声,看向秦烈,道:
“你放心,我不会落下功课,跟着魏部首习武也会用心的,还有什么没说的?”
秦烈叹了口气,冲自家妹妹招招手,秦然顺从的走过去,挨着秦烈坐下,颇有点叛逆的不肯踩着脚凳,把腿晃来晃去,秦烈伸手打了她一下,方才乖乖收回腿踩在上面。秦烈见她不吵不闹的反倒不适应,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脑勺,行伍之人力气大些,打得秦然直呲牙,秦烈不自然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尖,道:
“长兄答应你,你及笄之前,长兄一定领你去北境瞧瞧,好不好?”
秦然蔫头蔫脑的点点头,秦烈不悦道:
“别这么蔫头搭脑的。”
秦然听了委屈起来,嘴一瘪眼泪含眼圈,秦烈又是心疼又是烦躁,斥道:
“哭什么哭,收回去。”
秦然偏过头不肯看他,赌气似的踹着脚凳,秦烈自知不该说她,没忍住,又不是会哄人的嘴,只得说:
“你不是嚷着说想去街上吃早点,明儿一早起早些,我领你去。只此一次,其余时候,断不许的你可明白?”
秦然知道这算是给了台阶了,边揉眼睛边点头,秦烈“啧”了一声,本想说平日里这娇气那娇气的,怎么现在擦个眼泪不用帕子反而上手,话到嘴边又怕秦然气得再“哇”的一声哭出来,想了想忍着没说。
——
“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
红墙壁上映着修竹影,却不见递过来的一袋饴糖。风吹碎云缱绻,露出一弯新月,夜空碧朗伴有只只流萤,烛火葳蕤照映,如同古画泛黄的宣纸,丝丝勾勒眉眸。落在衣衫素手间的是溶溶月,散在青石板上的是淡淡霜。细绢金线软薰烟,钿花玉梳落鬓间。
万寿节宫中盛宴。逢夏日炎热,开宴于晚间,秦然坐在镜前,蘸了铅粉细细遮了一对泪痣,听绘烟在一旁嘴里不停:
“新得宠的荣嫔颇为狂妄了些,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咱们娘娘去讨皇后娘娘好。好在啊,这次咱们娘娘给太子殿下选的良娣是个温和人,不像先前那位。这都多久了,唐美人还禁足的,奴婢只当太子爷不是狠心人呢……”
秦然放下铅粉盒,无奈问道:
“荣嫔也好,沈良娣也罢,关你什么事。你这张嘴若是再这般,真不如去了北境。”
绘烟嗫嚅着,不敢答话,只得说:
“奴婢知错了。”
秦然起身道:
“再者说,荣嫔这般,讨不到好。皇后娘娘实则还是依仗着姑母协理后宫,就算有时不对付,也论不到荣嫔夹枪带棒的讽刺,皇后娘娘儿时家里庶姐妹众多,最是厌恶女儿家间的矫□□,荣嫔此番,倒是两头不是人。
唐美人的事,也多是给我面子罢了,她也可怜。沈良娣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女,自然是好的,这是鹤渊哥哥第一次带她来宫宴,你多留心她,时不时帮衬她一把。可明白了?”
绘烟点点头,小心翼翼道:
“听闻林二公子不回来。”
秦然手顿了顿道:
“他回不回来干我什么事?你歪心思太多,谁家的事你都要管一管。这很不好。”
——
“混账奴才,这盒子里装的可是我们娘娘给圣上准备的礼物。你碰坏了,几个脑袋赔得起?来人啊,给我打。”
一个杏色宫装的宫女叉着腰骂人,正是先前绘烟口中所说的荣嫔的贴身大丫鬟,闯了祸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另几个太监正抓着人作势要打,地上落着一个檀木盒子。秦然扶了扶额,走过去道: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今日是圣上的生辰,便是新进宫的小丫鬟也知道不能够吵闹,以免产了晦气。芳雾姐姐怎么反倒坏了规矩?”
名叫芳雾的宫女,见了秦然,不无傲气的福了福身道:
“这狗奴才胡乱莽撞,打死也不足惜。郡主不用理会。”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