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木门,裴叔正在收拾箱笼,见温阮进来,立刻装作有事要忙,将空间留给两人。
温阮来得急,她呼吸急促,汗珠从额头滴下,顺着白皙的脖颈没入衣襟。
裴九满上茶盏,递到她手边:“喝杯茶,顺顺气。”
“你查的是定州铁矿案吗?”温阮接过茶盏。
是谁告诉她的,裴九震怒。
铁矿案涉及到皇权斗争,身在其中他是小心又小心,甚至换了身份查案,就怕一步错,给周围人引来祸患,他最不希望温阮被牵涉进来。
见他神色冷凝,温阮手捧热茶,轻声问道:“是我不能知晓的事吗?”
裴九叹气,将茶盏满上:“不是你不能知晓,只是定州铁矿案牵涉过深,我总归是怕的。”
怕,这个词在裴九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没出现过。
上阵杀敌,刀刀见血,朝堂对弈,字字致命,他都没有害怕过。
如今温阮的出现让他彻底明白恐惧的含义,害怕她受伤,一想到她有可能流血疼痛,裴九的胸口就如同被垒砌了万斤巨石,烦闷不已。
温阮将茶盏放到手边:“五年前有个离奇死在任上的定州盐铁官,他的女儿就是我昨日救下的段娘子,段娘子知道内情,你愿意听她说说吗?”
倒不是温阮胆大,只是在救下段娘子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以身入局。
在梁州城这么多日子,从路边卖醴酪的婆婆到扎着冲天辫玩耍的孩童,温阮脑海中划过她见过的每张认真生活的面庞。
温阮此刻无比清楚,她爱这片土地,也爱这片土地上善良的人。
她主动伸出手来,握住裴九修长的手掌,指缝相交,十指紧扣:“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定州铁矿最后流向西戎或是某个穷兵黩武的皇子手中,世道乱了,我又怎能偏安一隅呢?”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裴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情动却又极为克制:“好,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从今日起除了暗卫丁,我把暗卫甲乙丙调给你,他们在暗中护着你。”
温阮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别怕,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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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段娘子的话,周照与裴九商议定州铁矿案,新业坊柳家旁边的宅邸早已人去楼空,从积灰程度判断至少是五日前就离开了。
周照一向多情的桃花眼中蕴含着杀意:“都串起来了,金牙子死前就是在给城东柳家找房子,乞丐也是恰巧在新业坊得了他的赏钱,金牙子听到了高厚与他人密谋,想借机搭上线,不料高厚心狠手辣,先行解决了金牙子。至于查案的张申张捕头,亦是被高厚灭口。”
他手下把玩着象牙扇柄,皱眉说道:“我还是不明白,西戎三皇子作何角色?”
“佐二那日同达西交谈的话,说明从大业买私铁的不是三皇子,他与定州铁矿案大概率并无关联,他参与金牙子之死怕只是个巧合。能做出如此紧密精巧的局,除了里应外合,还得有脑子。我怀疑西戎七皇子——哈格,哈格之母是柔然部落的公主,近些年来柔然动作频频,所图不小。”裴九为周照解惑。
烛光昏黄,舆图平铺于桌上,裴九指着定州与西戎接壤处的树林:“你记得瘴气林的传说吗?”
“你是说二十年前,西戎攻打定州,定州官员夺人妻子献给西戎王,西戎王退兵一事。那美人吊死在林中,从此那林子就变成吃人的禁地?”
裴九颔首:“我怀疑瘴气林就是西戎用来贩私铁的通路,明日我们同佐二去梁州边境见达西。至于高厚,鱼饵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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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阮回到粥铺,刚躺上逍遥椅准备小憩,就听田聪喊她:“林掌柜,我来学做菜了。”
田聪见到温阮高兴极了:“林掌柜,上次的猪肚汤,我娘喝了整整一锅。”
温阮皱眉:“不是说要定时少量多次吃饭吗?”
田聪见温阮神情严肃,不由心里打怵,他赶忙解释道:“是分两天喝的。”
两天一锅尚可,温阮喊来秋娘:“今日教你们做上汤娃娃菜和茼蒿丸子。”
上汤娃娃菜,最为适合厨房生手的一道菜。
虽然毫无技术含量,但汤鲜味美,用来泡饭,温阮能连着吃三大碗。
姜和蒜简单切片,温阮喊秋娘去廊檐下的陶缸中取了五枚皮蛋。
只见温阮剥去青色的蛋壳,露出茶色透明的蛋清,中间的蛋黄更是莹润透光。
田聪第一次见皮蛋的全貌,不禁感叹:“皮蛋这名太朴素了点,这要搁在金玉楼,少说也得起个“鲛人珠”的名号。”
鲛人珠也太浮夸了,温阮忍俊不禁:“也有雅号,你可以叫它松花蛋。”
刀上沾水,将皮蛋与咸鸭蛋切成小块,再来点火腿碎。
一勺荤油下锅,温阮动作利落将姜蒜片倒入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