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暖,笼屉上不见白烟,隐约能闻见一股鲜香。
许是吃得好,营养跟得上,水儿不同刚来时的瘦小,一月有余又窜了一截个头,本就短小的裤脚,以至于露出半截小腿,秋娘整日忙,也顾不上太仔细地照看。
直到晌午虎丫面上带伤,手上牵着哭唧唧的水儿回粥铺,在温阮轻柔的询问声中,水儿才说出书院里的有的熊孩子瞧她穿得破,在背后叫她小叫花子,站在一旁的秋娘听到这话是又心疼又生气。
温阮提前给秋娘发了月钱,让明月带着秋娘水儿一起去布坊裁点新布回来做衣裳。
虎丫站在一旁,虽然嘴角青紫,但两个冲天辫依旧神气,小嘴一撇,她冲着温阮骄傲地说:“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我才受了点伤,要是一对一,他们准讨不了好!”
温阮摸摸她的冲天辫,用帕子擦去她眼角的脏污:“虎丫做得好!”
倒不是温阮觉得用暴力解决问题是正常途径,只是对于像这种校园霸凌的暴力,若是一再忍让,换回来的不过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更何况虎丫和水儿情况相似,都是寡母带着女儿,若她们不强硬地立起来,以后的不公定然更多。
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虎丫像是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慌忙躲在温阮的身后,企图装作自个不存在。
孙掌柜叉着腰,撸着袖子,来势汹汹。
先是和温阮客套两句,下一秒,两手叉腰:“我数三下,从林掌柜背后出来......一......二......”
还没等数到三,虎丫皱着鼻子,眼含热泪,从温阮身后慢慢探头,走出来。
娘要打孩子,温阮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她站在一旁,要是真动起手来,她得拦一拦。
孙掌柜装作要揪起虎丫耳朵的架势,虎丫眼眶里的泪到底没忍住。
谁料下一句。
“哭什么哭,不就是打架输了吗?打回去不就是了。”
不是训诫,而是装作强硬的安慰。
虎丫走上前,抱住孙掌柜的腰,将脸埋在她娘怀中,瓮声瓮气地说:“他们骂我是没爹的孤儿,还说娘......他们不能骂娘。”
虽然没明说,但孙掌柜知道,无非就是克夫、丧门星之类的话。
孙掌柜闻言,吸了吸鼻子,说道:“他们的爹娘没教好他们,理他们作甚?这话又不是刀子,落到身上掉不了肉,倒是你和人家三个郎君打架......”
天知道,听到街坊说虎丫和三个郎君打架,孙掌柜只觉得天都塌了,虎丫要是出事,她都不知道该咋活。
母慈子孝,温阮不知不觉也有点红了眼眶。
“孙掌柜莫怪,虎丫也是行侠仗义,帮了水儿。两位还没用过午食吧,我这有刚出炉的包子,两位试试,全当是我的小小心意。”
虎丫一听:“娘,我想吃。”她将头仰起,望向孙掌柜。
孙掌柜往虎丫哭皱的眼角上抹一把:“吃,想吃啥都吃。”
一笼灌汤包上桌,配上温阮特地买来的红醋。
红醋相较于陈醋,颜色更为鲜亮,味道比陈醋多了些透亮之感,解腻的同时带着柔和,适合配着灌汤包一起吃。
孙掌柜与虎丫,相似的脸上,流露出几乎一样的震惊神情:“这是个什么包子?”
“灌汤包,提起来像灯笼。”温阮用筷子夹起包子合口的位置,透光的包子皮裹着满满的汤汁,下坠的汤与内馅一起,将包子坠成了灯笼状。
温阮轻微甩动筷子,虎丫和孙掌柜都是屏住呼吸,深怕下一秒就破皮,透着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汤汁在晃动,这包子皮就是不破。
温阮将包子放回碟中,规整的褶整整齐齐,汤汁摊开。
“放下像菊花。”
“呀!真的是好像啊。”虎丫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温阮贴心夹起一个灌汤包,放进虎丫面前的碟子中,用筷子挑破包子皮。
油亮清润的汤汁冒出。
“先一点点喝里面的汤,不然容易烫着舌头。”
虎丫小心翼翼,慢慢嘬着内里的汤汁。
她虽然没说话,眯起的双眼足以证明味道,孙掌柜见状,学着温阮的做法给包子开了口,她一尝便停不下来。
好鲜甜的味道!
肉馅尝不出一点腥味,肉汤清澈金黄,像是炖了三个时辰还特意加上了南瓜泥才能熬出的鸡汤一般。
甚至连寡淡的包子皮,都被汤汁浸润,一口下去,只想来第二口。
碟中红醋,也恰到好处地解腻,是哪怕是不喜酸口的人,都不会厌恶的柔和酸味。
肉馅并不松散,反而裹在一起,轻轻一咬却又松散开来,柔嫩鲜甜。
孙掌柜连吃四个灌汤包,用帕子擦完嘴后,思索片刻说道:“林掌柜知道明日的春日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