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嫁人,嫁妆里面的陪嫁大部分是新的,但也有一些旧物可以带到夫家。折绾的东西少,所有的旧物归置在一个旧箱笼里,好找得很。
素膳将箱笼打开,把那套汝窑茶具捧出来,又顺带着拿了几件只穿了两三次的衣裳。
她把衣裳茶具往怀里一笼就准备走。
折绾却朝外头招了招手,一个长得圆乎乎的丫鬟进来,“大少夫人。”
折绾:“你叫几个人,把这个箱子抬到我屋子里去。”
她笑着问:“你叫什么?”
圆脸丫鬟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回少夫人,奴婢叫蝉月。”
折绾拍拍她的手,“我记得你。早间我去山海院里,是你在前面走给我带的路。”
蝉月欢喜点头,“这是奴婢的本分。”
折绾就笑了。蝉月上辈子也是最先来投靠她的。但这个丫头没在她这里待多久就被调走了,她算不得熟悉,只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不知道这辈子会如何。
蝉月很快带着两个婆子过来搬箱笼,一行人回了正院,折绾亲自从箱笼里将一些喜欢的物件拿出来摆放。
蝉月就没出去了,和素膳一块跟着她在屋子里面忙活。
唐妈妈站在门外欲言又止,一脸愤愤——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平日里一直装着胆小谨慎,一嫁进来便装也不装了,这般的嚣张!
这是大姑娘的屋子,里面摆的是大姑娘的东西,她凭什么在屋子里面添置新物?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折绾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了她的脸色,倒是不在意。唐妈妈的心思,她懂。她不仅懂唐妈妈的,还懂很多人的。
她们都觉得她鸠占鹊巢。她自己也是这般觉得的。
所以惶恐不安,所以战战兢兢,所以用十五年去费心对她们。
直到现在,她依旧是觉得自己占着嫡姐的便宜。
这锦衣玉食,这高门大户。
但她已经报答过一辈子了。上辈子这个屋子里,她直到很多年后才添置自己喜欢的东西。
折绾怔怔一瞬,回过神,将手里一串木雕彩绘的紫藤萝花坚定的放在博古架上。
又放了一串玉珠子,这是便宜货,但贵在珠子是她自己打磨的,所以很是喜欢。
再就是一个净瓶。她喜欢在里面插些时令花草。
东西没放几样,但博古架上面的格调瞬间失去了原本的古朴庄重。她笑了笑,没在意,继续放自己的东西。
这个屋子是她的,刕鹤春此后几年很少来院里,她想按照自己的喜好住。
她还记得他年后就要出远门了。年后江南突然起了水患,更有灾民造反,他被派往江南赈灾平叛,大概一年后才回来。
听闻这场灾乱死了很多人。
折绾当时过得也不好,但听闻此事,还是为那些死去的人哭过一回,捐过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私房银子。
……
刕鹤春上午就回来了。
折绾正在摆茶具,刚要起身,便看见他流星阔步般进来,剑眉星目,身姿颀长。
折绾发现他比十五年后意气风发很多。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隔着帘子见过几次的。刕鹤春径直坐下,折绾便也没站起来,只坐在原地喊了一句夫君。
倒是刕鹤春不习惯这个称呼。他咳了一声,因生性肃穆,即便是开口解释,语调也算不得温和:“昨晚圣上宣我进宫太急,委屈你了。”
折绾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
她点头,“圣上的事最大,谈不上委屈。”
刕鹤春眸光突然看向了变得不伦不类的博古架。
折绾也跟着看了过去,“我已经去见过父亲母亲,回来闲着无事,便将旧物拿出来归拢了一番。”
她说话声音很柔和,头也半低着,刕鹤春看不见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也没有多加责怪,只心里觉得她果然是个庶女,到底不如嫡女一般精心教育过,审美……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也不是大事。
他不欲在这些小事上跟她有矛盾。等了等,见她依旧什么话都不说,有些头疼。
虽然之前岳母说过折绾是个安静的性子,但安静不等于不说话啊。
刕鹤春虽然也不喜欢说话,但修嘴没修心,嘴上不喜欢多说,心里的想法却多,又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一副闷闷不开口的样子,便忍了忍,没忍住,主动道:“我来之前先去看了父亲和母亲。母亲说,你怕自己年幼养不好川哥儿,便先放在她那边?”
折绾轻轻点头,“嗯。”
再没有多一句话。
刕鹤春眉头都要拧起来了。他自己就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如今碰见一个比他话更少的,实在是难以适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