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瑺菱调整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总觉得一切都很古怪,似乎在她掌握之中,可事情的发展又偏离了她原本的计划。
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位姚姑娘很可疑,谁会在战时让自家亲姐前来投奔,那一支在战事逼近时还往玉叟城贩酒的商队也很可疑,突然冒出来横插一脚的流寇更加可疑。
她做了最坏的猜想,流寇是被羟人买通,故意要调虎离山,将她哥哥调走将村内的卫家军一网打尽,商队与姚家姐妹若是也牵扯其中……她摇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一切都等见到人问了话再说。
唉。若是秋实先生在就好了,他一定能为自己指点迷津。
瑺菱苦恼着,再往前走了没一会儿,一队车马停在狭窄的小路上,将路挡得死死的,瑺菱的目光被板车吸引,车上散落着几截断绳,她蹲在板车旁从头至尾地抚过那道突兀的刀痕,这刀痕确是流寇惯用的直背刀所致,看来是流寇砍断绑酒的绳子时留下的。
瑺菱往前走了几步,有几人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身上有多处明显的鞭痕,像是被人用马鞭抽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商队的人了。
换做平日里瑺菱是最见不得人受伤吃苦的,像是本能反应一般,每每都要好一阵嘘寒问暖,万分操心。卫家军中常分兵对阵,演练两军交战,瑺菱曾因下不了狠手得了不少败绩,她的老师,也就是秋实先生为此多次训斥过她:善心要用到对的时机对的人身上,徒有善心的人根本上不了战场。被罚了几次,瑺菱有了记性,该硬下心时绝不心慈手软。
面对着重重疑点她按耐住上前帮人包扎的想法,并未有动作。也罢,快快问完了话,送他们进城包扎伤口就是,瑺菱蹙着眉,看见他们身上的伤口仍是有些于心不忍,回忆着秋实先生往日对她的训导,暂时抹去心中的不忍,瑺菱终于开口问道:“你们可是被流寇抢夺的那支商队?”
周围静得可怕,商队的人并未发觉瑺菱的到来,被这一句发问吓得半死,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率先起身的是这支商队的领头人,他战战巍巍的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见来人是位女子身后背着一把弓,即使是未曾见过卫瑺菱的也认出这准是她没错。
那人本是苦着一张脸又因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苦不堪的皱成一团,认出来人后立马变了脸,哭天抢地的说道:“可算来人了,您就是卫瑺菱卫指挥使吧,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一车的酒全让那该死的流寇贼子抢去了。”说完那人竟一屁股坐回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这回轮到瑺菱被吓了一跳,她捂着心口问道:“不知道玉叟城战事逼近吗,为何还冒险前来?”
那人听了又在搀扶下挣扎着站起,眨眼间,方才还满脸悲痛此时又面带谄媚,搓着手回答道:“这不是看一个月过去了羟国还没什么动静,我们就想趁着还没真的打起来再赚上几笔,您也知道我们是商人,无利不起早,只要能挣到钱冒点险算得了什么。”
瑺菱一时语塞,“那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由于文枢院并未下令封城,各国商队拿了通关文牒照样可以进出,可月前一战过后至今未有商队往来,大概是绕了远路从春州南上去了,于是卫铎便收回了派去戍守商队安全的卫队的一半兵力,四支卫队中的其中两支留在原地戍守。
这支商队自池青国而来,可从池青国的边城到玉叟的商路上是留有卫队戍守的。
想到这点瑺菱又问道:“你们为何不从平日里有卫队戍守的商路走?”
各国与平漓往来的路线中经过玉叟城直接南上是最便捷不过的了。多年来商队往来鱼贯,卫铎对此很是操心,为了防止流寇抢夺各国商队,卫铎特意增设了四支戍守在城外商队必经之地的卫队,商队经过那几条路叫商路,只要缴了卫税钱便可在卫家军的护送下安然无恙的到达玉叟城。有的商人胆大,跑去都统府向卫铎抱怨,认为卫家军守这一方土地,保护他们这些常年在玉叟城来往的商人是本分,不该收卫税。还有人私下里骂卫铎贪财,可这缴税的命令是文枢院下的,卫铎每年述职时都要将这些税钱如数上交,一文钱都进不到他的口袋里,听到这些抱怨时卫铎气得不轻,他凭白多派兵力反倒落了个吃力不讨好,可近年来流寇猖獗越发肆意妄为,卫队保护了不少商队的性命,受了保护商人的抱怨声也就渐渐消失了。
有的商队不肯缴卫税就走那没有卫队看守的路,运气好的,一路上没碰到流寇,平平安安手脚健全的到达玉叟城,运气不好的轻则货物被一抢而空,重则被伤的成了残疾甚至是丧了命。这些因逃避卫税被抢的商队有的自认倒霉,有的则不甘心货物损失,前往都统府上告希望卫家军能帮他们抢回货物,可卫铎拿出城关的文牒簿,他们再怎么耍无赖也没用。
商队在通过城关时要出示通关文牒,交了卫税的商队在文牒簿上自然会有记录,这些去都统府闹事的商队想要拿回货物则要先补齐卫税,流寇销赃的速度极快,能不能拿回货物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