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中耗费了五日的光阴,楚王终于带着他的五百禁军踏进了玉叟城。
他坐在马背上,身上披着银月色的披风,他的下巴永远是微微扬起,骨子里的不可一世与眸中毫无掩藏的野心勃勃,势在必得的自大与狂妄,这一切糅杂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狩猎者。
直到看见倒挂在城楼上的周识彰时,楚王的表情才有了一丝龟裂。
他居然还活着。
楚王轻蔑的弯起嘴角翻身下马,终于褪去了那件让人看着就觉得很热的披风。
卫铎为首,身后站着瑺尧,瑺菱与各营指挥使则站在瑺尧身后,依次按照军职列队,在城门处迎接楚王。
楚王也不与卫家军的人客套,直接开口问道:“我的人究竟犯了什么事要被倒吊在城楼上,不知卫都统可否给本王个合理的解释?”
卫铎开门见山,答道:“不瞒王爷所说,这几日有不少百姓特意前来玉叟城状告周识彰,告他欺辱拐带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卫某监管玉叟城一切大小事务,自是要秉公守法,为百姓鸣不平的。午时过后还要过堂,犯人既是王爷的人,王爷自可前来旁听,以证公明。”
楚王如何不知周识彰是什么德性,太子将周识彰的所作所为通通抹去,再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周识彰被詹事府扫地出门之后游手好闲了三月有余,在这三个月当中他做了不少从前那般的腌臜事,随后才投入楚王门下,成为他的门客。楚王的手不如太子伸得远,并未将所有的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抹去,他眉头微蹙,说道:“既是如此就先将他放下来吧。”
事到如今周识彰是死是活他不在乎,被卫家军反将一军也就罢了,事关颜面他再是不悦也只得这样说,楚王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名手下便要去将倒吊着的周识彰救下。
两人正向城楼走去,一支箭飞射而至擦着那绑着人的绳子飞过,左右晃荡了两下,结实交叉在一起的股绳被瓦解,在重量的拉扯下最终断成两截,发出微不可闻的啪的一声,随后周识彰结束了倒吊,若不是有两人在底下接着他早已摔得头破血流。
楚王并未回身观望周识彰现状如何,他的目光定在正松了弦收起漆考弓的瑺菱身上。
那箭以破竹之势从他头顶飞过,卫瑺菱取弓射箭的动作敏捷利落,让他差点忘了此人还有伤在身。
“几年未见卫指挥使箭法精进了不少。当年夏日猎本王就败于你手中,恐怕如今本王更不是你的对手了。”
“王爷谬赞了,这箭终归是偏了。”
站在街巷两旁,本意为夹道欢迎的百姓们止住了为这一箭而涌起的短暂的喝彩声,瑺菱与楚王之间看似平和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每年的四季王室都会去围场狩猎,瑺菱曾跟着卫铎去过两次,两次都赢过了王孙贵胄,卫铎便决定不再带她去了,瑺菱不依,父女两还冷战了一段日子,次年卫母出了事,谁也没去成,更别提以后了。
瑺菱不守女子规矩的传言正是那时候在都城四处漫起的,那时新帝登基方才几年,民风尚未有如今开明,可纵使是眼下,认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甚至不该识文断字的大有人在。
楚王对瑺菱很有好感,在猎场上瑺菱那锋利又充满杀机的眼神,像剑刃划过平静水面,使他实在难以忘怀。她柔和的五官看上去像只乖巧温柔的兔子,拉弓射箭时却是那样的杀气腾腾,见惯了娇生惯养矫揉造作的美人,楚王更愿与卫瑺菱交个朋友,可惜自此之后她再未出现过。
楚王正怀念着当初在猎场上的惊鸿一瞥,他身后的亲信提醒道:“王爷,那林瑶枂还在后面的马车里。”
林瑶枂早早地从马车里钻出来看热闹了,瑺菱射出的那支箭最后落在与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觉得难怪当初自己没能打赢她,这是不可能的事。
随后她摇了摇头,将这泄气的想法抛弃。不行,她一定要赢过卫瑺菱一次!
楚王将林瑶枂请了过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介绍道:“这位是吏部侍郎家的林小姐,林瑶枂。”
“不知卫小姐可还记得我?”
卫小姐?这称呼实在久远,听得瑺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抱歉,我对林小姐实在没有印象。”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七岁那年我们在庙会上打过…打过照面的。”林瑶枂本是想说两人打过架,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粗鲁后林瑶枂收敛了情绪,将话题转移。
“林小姐还能记得我,说明咱们是有缘分的。”
林瑶枂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谁稀得与你有缘分。
当年在庙会上瑺菱与林瑶枂为了抢一碗桂花酿打了一架,那时两人年纪都小,说打架倒也不至于,瑺菱力气大林瑶枂是万不可能抢得过她的,她一脚没站稳摔了个跟头,情急之下拽了瑺菱一把,瑺菱失手把那碗桂花酿打翻,浇了林瑶枂个满头。
衣服被扯破了,头发也变得纠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