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机的质疑慢慢吞噬虞丹青清醒的思绪,他漆黑的眼眸沉潭不见底,却有一股暗流蠢蠢欲动,似要喷涌而出翻滚浪啸将她卷进水里。
他逼身几欲罩住虞丹青整个人,分明的质疑并没有喷出气焰,言语举止皆是温柔小心,哪怕情绪稍些失控,谢兰机还是特地隔了一步。
但这隔着的一步距离已压得虞丹青动弹不得,听着他几分紊乱起伏的呼吸,她后腰抵在案沿,体内乱撞的心跳声搅动着她的理智。
若是谢兰机气焰盛头,她还敢与之对峙,可是没有,他放低姿态问话时的小心翼翼,虞丹青看得真切,莫名失去了底气。
谢兰机预判过她会和离,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还是说,他就那么令她生厌?
他忽然有些后悔前世跟她成为政敌,所以这辈子得来的,是破碎难圆的缘。
如果这一世她还是执意要成为将军征战疆场,他可以放她去,但答应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逼她准许自己成为她的利刃。
“不是。”
虞丹青退半步的动作撞上案桌,身子往后一倾,谢兰机下意识伸臂揽住她的后腰拉了回来。
隔着两层浅薄的纱衣,虞丹青清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但很快只剩一片温凉,谢兰机收回动作丝毫没有停留。
但虞丹青不知道,他只是不敢停留。
“可以看着我说吗?”
崇贞帝的话术谢兰机现学现用。否认并不能让谢兰机放下危机,看着眼睛更易辨析她是否在撒谎,只有虞丹青此言真实他才敢松一口气。
虞丹青不想产生误会,勇气直视谢兰机,顿字顿句,言意坚定。
“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
这是虞丹青的真话,她的确还没想过这事。
谢兰机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波澜轻起,良久,他轻声应了一声,脚步还卡着距离不动,虞丹青不能随步。
看来谢兰机半信半疑,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虞丹青把事情全盘托出,紧张氛围得以松缓,谢兰机眼神渐变,和她对视半晌,恢复一派淡然,“那你想怎么做?”
怕王染耍赖,虞丹青目前只有上门谈论的念头,谢兰机一问她也没有隐瞒,“我想去王家一趟。”
“要我跟着去吗?”
谢兰机跟去虽会省事,不过他身份地位不比小鱼虾米的低官,当朝丞相去了王家只会以为他们作势压人,搞砸了说不定还会闹到陛下那里,既不好收场,谢婧也只得老老实实去诏狱,不划算。
“最好不要去,你是丞相,举止容易吸睛,闹大不好。”虞丹青明言。
谢兰机也想到这一层,没再提去了,而是问:“那争抢抚养权你可有眉目了?女子主动和离争子难上加难,无万全之策别轻举妄动。”
他口吻声柔清正,虞丹青听得认真,未捕捉其中关心意味,沉浸道:“一个纨绔劣行的公子哥不可能没有触犯律法的把柄,掩盖罪行只会变本加厉,找到证据必不容忍。”
谢兰机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听着不作声。
虞丹青醒神,发觉和谢兰机的距离过近了,两两对视,呼吸入耳,而谢兰机似乎没有注意,他仔细打量着虞丹青,唇畔若有似无的笑。
虞丹青突然觉得谢兰机的眼神有些熟悉,像在很久以前见过一样,但彼时的他好似只有疏离的温柔,无半点隐忍波涛的情绪,她看不清楚是什么。
倏忽之间,谢兰机眼睛一亮,牵引着虞丹青的双眼。
“你过来。”谢兰机唤她。
虞丹青顿时语塞,心想她凭什么要听他话时,房间响起巨物的沉重摩擦声,书柜那墙慢慢翻转了个面,窥过石门后看出是一个小小的密室。
虞丹青心一惊,这房间还有个暗室,不是谢兰机的话她会在鼓里蒙更久。
跟谢兰机闹别扭的心思一下烟消云散,虞丹青探室而入,里面放的大多是些翻旧的册子竹简还有一些其他玩意儿。
虞丹青指了指竹简,“我可以看吗?”
“这是你的房间,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虞丹青装作没听到,随便拿起一卷看了起来,小声念道:“临安三年,张严之、许庭二人合谋贪污溪平镇拨款二十万两,重罪入诏…”
虞丹青对这案子有印象,是去年谢兰机亲手处理的,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后谢兰机还会查出张严之多次叛君行径,崇贞帝大怒,诛其三族。
“你还在查张严之的叛行吗?”虞丹青随口问了一句。
“暂搁了。”
谢兰机应道,但下一秒猛地盯向虞丹青。
“你怎么知道他有叛行?”
谢兰机心思缜密看出了不对,他查案几乎都是单独行动,很少跟他人谋划,就算同党他也保持三分警惕。
虞丹青不仅知道张严之的叛行,还知道是他掌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