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向何嗣音回禀,“有传闻,那批贼人下一步就是要攻下永州,现下守城军都出动了。”
“现在街上怎么样,可还能出行吗?”何嗣音面色苍白。
“街上乱着呢,人们都哄抢米面菜油,官府尚还不曾限制出行。”
许昌途额上尽是汗珠,“衡阳跟永州相距这样近,破城不过是瞬时之事,收拾好了就赶紧上车。”
“那府上那么些人呢,总要安置的。”何嗣音叫住闻意,命她去取银两。
“夫人啊,”许昌途打断她,“这时候就别管旁人了吧,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乱。”
何嗣音没有理会,只当没听见,“闻意快去,每人五两银子发下去,一定要快。叫有去处的人只管去投奔避难,没有去处的就自便。要是祸事平息,还请他们回来的。”
许昌途心中不满,走出主院,往孙姨娘的住所去。
还未走进就听院内吵吵嚷嚷。
“我那个镶翡翠的金冠呢,都小心点,磕坏了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干什么呢?”许昌途心中存着气,见吵嚷更是火气上涌,“叫你快点收拾,你带这些没用的干嘛?”
许昌途疾步走到孙姨娘面前,“你带个金冠干嘛,生怕叛军不截我们吗?”
“爷,这可是老夫人赏我的,你说好看的那个。”孙姨娘一脸温柔。
“这些都带不了,你赶紧上车去。”许昌途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致。
孙姨娘也是不解,“爷,咱们这么大的家业呢,怎么能说走就走啊。”
说罢,孙姨娘低了声音,凑近许昌途耳语道,“我听说,是二皇子殿下起兵勤王了,咱们跑什么呀。”
许昌途抬手打了孙姨娘一巴掌,“你懂什么?妇人短视,都不让我省心!”
孙姨娘怔愣着捂着脸。
旁边的丫鬟看见许昌途离去,赶紧上来扶住她,“姨娘,咱们跟爷走吧。”
孙姨娘默默流着泪,不敢再说话,只连忙跟了上去。
何嗣音带着贴身的丫鬟和小厮行至偏门,只发现了三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许昌途已经站在外面。
“爷,妾身收拾好了。”何嗣音上前。
许昌途一眼不错地盯着下人往车上搬东西,“你先上车,一会就走。”
闻言,何嗣音领着闻意和闻醉上了中间那辆车,听潮守在车外。
“夫人,这是您要的粗布衣裳。”闻意掀开一个小包袱的角。
何嗣音瞧了一眼,点点头,示意她放好。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夫人身子可受得了吗?”闻醉点上暖炉,想驱一驱周边的寒气。
“先出了城再说,不至于这一两日。”何嗣音歪头靠在软垫上,神色怏怏地闭上眼睛。
两个丫鬟噤声。不一会马车行动起来,车声粼粼,何嗣音始终没再出过声。
……
港城的一处小院中,内外还算安静,隔着院墙还能听见邻里的交谈声。此处远离永州纷乱,也远离繁盛,但孙姨娘生产之期临近,来不及回到许氏老家再生产,一行人只能暂居此处。
“夫人睡了吗?”许昌途压低声音。
闻醉福身,回道:“夫人只稍稍躺了会。”
他推门进去,将糕点放在桌上。何嗣音听见声响,披上外衣坐起来。
“今日身上可舒坦些吗?”许昌途凑近了瞧她的脸色。
“还好。孙姨娘怎么样?”
“闹腾了两天才生,是个儿子。不过夫人放心,不管怎么说都是庶子。诶呀,早产就是羸弱,我听哭声跟小猫儿似的。”
何嗣音没作声,他也颇有分自言自语的样子,“这个破地方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等他们母子再养养,就得赶紧启程。”
“我跟你说,二皇子在景州聚了大批军士,过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京城,总之还是要先回景州老家,一切等安定下来再说。”许昌途将手放在她小腹上,“这两个孩子都不会挑时候,偏捡这乱时候来,辛苦夫人了。”
“妾身不苦。”何嗣音精神不济,勉强扯了扯嘴角。
两人沉默下来,许昌途自己也觉得无趣,起身抖了抖袖子,对她说:“我去那边看看,你先歇着。”
何嗣音也并没打算起身,只在床上微躬答道:“是。”
闻醉进来将那糕点拿远,“夫人只管歇着,咱们不管外边的事。”
“这味儿熏得我恶心,把窗给我打开。”
“奴婢去拿陈皮,夫人闻闻去去恶心。”
窗外灌进些许清风,何嗣音才觉稍许清爽。
夏日已至,恐怕往后连这些许凉风也没有,何嗣音只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