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溯川的确向来是个知分寸的人,甚至一度让楚弦觉得这人过于知分寸,以至于连亲吻都觉得逾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并肩而行,已是给了她极大的重视。
可人是会变的,他带着秦可言出现时,不也是共处一室,手抓着就不肯放么?
他的知分寸,大约只是对她的。
到底不如未婚妻,不敢光明正大。
楚弦没有再与韩溯川多说,直接越过他,出了屋子,而后将门干脆利落地甩上。
她这动作实在没给韩溯川半分脸面,就差指着他的鼻头叮嘱他:不要出门半步。
整理干净的屋子空荡荡的,缺许多东西,被褥没有,吃食也没有,但韩溯川此时又要扮一个哑巴……其实即便不是哑巴,他也听不懂鬼方语,没办法去集市上买些需要用的物事。
他一个人坐在桌案旁,看着烧好放凉的水,揉着额角叹息。
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他不知道楚弦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捅出什么篓子,会不会被人识破身份,会不会因为貌美而被人缠上。
楚弦心绪无法平稳,在街上闷头乱走了许久,直到撞到了一个小少年,这才回过神来。
小少年眼眸明亮,黑漆漆的瞳仁仿佛有无穷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眼。
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俊俏的鬼方小孩。
楚弦退后两步,才看清少年比当年她当乞丐时好不了多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少年脸涨得通红,叽里咕噜委屈地嚷嚷:“就说好看的女人心黑,撞疼了我还能笑出来!”
“那我给你揉揉?”
说着楚弦就伸手去揉小少年的头,她告诉艾力大叔她先前是在有钱人家做婢女,这才攒够了盘缠,回归故里。这会儿用了点力气,将小少年禁锢得一动不能动,只能任楚弦胡作非为。
小少年气得难受,一巴掌打在了她手背。
用了狠力,楚弦白皙的手背上登时出现一只爪印。
她当即瘪了嘴,眼里含了泪水,比小少年还要委屈:“你说撞疼了,我给你揉揉,你不给揉便说不给揉,打我做什么呀?”
小少年愣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眼看着周围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目光,又羞又急,脸色通红,磕磕绊绊地道歉:“那……那对不起了,你要如何?”
楚弦抽抽搭搭:“都说鬼方人热情好客,我看不尽然,我在外漂泊近二十年,嫁个相公是哑巴,回来还遇上你这么个讨债的,我怎么命这么苦……”
围观的人群中立刻走出两名先前跟着艾力见过的年轻妇人,一左一右攀在楚弦身侧,塔吉古丽伸出一只手指来指着小少年教训:“你个小兔崽子,这是艾力大叔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侄女,才回来第一日,你就这么给人欺负哭了?我族人从来不欺负自己人!你阿爹阿娘如何教你的?叫你阿爹阿娘来!给这姑娘道歉!”
小少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惊叹于对方这颠倒黑白的功力,当着一群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左右为难之下,推开人群一声不吭地逃了。
塔吉古丽还拍着楚弦的手安慰:“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肯定没阿爹阿娘教,咱们家孩子就不是这样。艾力大叔带着你跟我们都打过了招呼,我们肯定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姑娘你在这里安心住着,就当家住,这种小兔崽子会有人教他做人道理的!”
“就是就是!”另一边的阿依努尔也叉腰挺胸,正气凛然。
楚弦忙不迭地感谢二位,从兜里掏出两片金叶子,一人一片给了出去。
塔吉古丽和阿依努尔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喜笑颜开收下了,嘴上却在劝:“大妹子你这般露财,夜里睡觉可要小心啊。”
“谢谢两位大姐,我家就在前面,进我家喝一杯茶水?”
阿依努尔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有得回家,家里孩子嚷着饿,我出来买菜的。”
塔吉古丽也端起手中的菜篮:“我也是出来买些东西,准备回家。”
楚弦十分善解人意,也不强留两位,只是问道:“二位大姐,我想问一声,哪里可以干活?我这虽说存了些,到底不敢坐吃山空。”
塔吉古丽上下打量她,思忖了一会儿:“妹子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敢叫你去城主府干活呀!现在的城主夫人就怕城主纳妾,这府里稍稍好看些的,可全都送进了那间回春楼了。”
“那是什么地方?”楚弦睁大了眼一脸好奇。
塔吉古丽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还是不愿意说。阿依努尔四下看了看,确认周边没什么人,才凑到楚弦耳边,低声道:“那是取乐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能去。”
楚弦了然,虚心受教,满口答应着。拜托两位大姐帮忙打听何处能干活,而后又问了自己所需的一些东西在何处可以买后,才告别了塔吉古丽与阿依努尔,独自一人将被褥、茶盏、碗筷一一买好。甚至还去借了辆马车,将这些东西一一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