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悬,清辉落满大地。
随着最后一盏灯火熄灭,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整座城陷入了寂静沉睡之中。
楚弦蓦然睁开眼,悄悄将通往后院的小门打开。
察觉她起身,韩溯川疑惑地看着蹲在门边探头望着外头,仿佛在等着谁到来的楚弦。
伊吾城进出困难,宛如铜墙铁壁,她这副模样却不似逗弄他,不禁来了兴致,这种情形下,她还能找到什么奇人传递消息?莫不是城中还有她安排进来的内应?
毕竟她这些年在千奇殿名声渐起,招来几位厉害人物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便这般一人蹲在门前望着屋外,一人坐在床榻边望着探看屋外的人。
韩溯川本不愿这般放纵,但这一刻月光融融,流淌在女子绝色的容颜上显出几分清丽脱俗,望着窗外那期待的目光,令她仿佛真是一位待字闺中对世上万千事都保留着期许的少女。
什么灭门,什么千奇殿,全然不复存在,一刹那,便将他带回了从前那段安稳日子。
两个月时日困囿于小小一间屋子中朝夕相对,他既为了宋君毅之事着急,亦是为这难得的独处庆幸。
他们是一对平常的夫妻,遭受了一些不平磨难,但终究过尽千帆尘埃落定,开始平静安定的日子。
他无数次想问楚弦,是否有过一丝后悔。
却无数次后悔,当年为何要教她:意定之事,无须后悔。
韩溯川总算回过神来,走过去,半蹲在她身侧,仿佛十分平常地问:“等什么呢?”
楚弦皱了皱眉头,凝望着逐渐西落的月亮陷入苦恼,低声呢喃:“不该呀,今日小羽见过了我,再怎么慢,这时辰,也该来了……”
“小羽又是谁?”
韩溯川对这名字十分陌生,他很确定,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号人物。
“哦,黑鹰的鹰。”楚弦头都未偏,答得爽快。
韩溯川一时语塞,良久,才不解问道:“你们用一只鹰传讯?不怕它被城中哪位神箭手射落下来?”
楚弦十分不以为意:“万物通灵,这鹰起码也有十来岁了,见多识广,机灵着呢!再说了,它从百丈高空进城,哪位看守整日盯着天上啊?”
城中军队部署严密,若是这只鹰真这般可靠,倒也的确是如今唯一的法子。
“所以你在等这只鹰?”
楚弦转头神色莫名地看着他:“大晚上一只鹰呼啸而来,太招摇了。”
“那你……”
韩溯川更弄不明白了,除开这只鹰,还有谁能进城。
于是楚弦道:“小狐狸呀!”
韩溯川恍然大悟。
火狐的名号得来,并非全由她喜爱一身红衣,身形娇小可爱,更是因她每次动手,必会有一只小红狐忽然出现。如今她说的小狐狸,大概便是火狐的那只红狐。
他们等了大约有半炷香的工夫,屋外除开北风呼呼声,几乎没等到任何动静。
久等不来,楚弦也是干脆,当即咬破了手指。
韩溯川下意识想阻止,也在一瞬间明了,那只红狐大概是凭借着她的气味寻过来,如今久久不至,兴许便是找不着方向。
她掐着手指将两滴血滴在门口,正准备将手指残余血迹随意擦在身上,身侧便伸来一只手拦住她的动作,将她的手攥在手中。她抬头一看,那人目光在夜色朦胧中亦瞧不清准确情绪,只能隐隐觉得有些不满,却极力克制。
他从袖口撕出一根布条,轻轻将她的手指包裹缠住,最后打了个结。
楚弦见他包扎完毕便想收回手,对方却将她的手攥在手中,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你的寒症还未好?”
她挣扎了一番,终于抽回,偏过头不看他:“没什么大碍。”
“你一身武艺,并非修的极阴功法,为何寒症仍是如此?”
韩溯川记得当年她凌厉劈下的剑光,与他的流光相撞之时,二者内息也在一瞬间碰撞,他很明确,当年她体内绝非什么极阴功法,是以那三年在问柳山庄的悉心调理,再有她一身武艺傍身,寒症怎么也不该如此严重才对。
楚弦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她能感受到他的关切,只是如今这关切在她瞧来,统统不过是负担罢了。两个月的相处,她从未有过一日妄想。
韩溯川待人好,楚弦知道。
韩溯川待什么人都好,楚弦更是知道。
他有未婚妻,不管他跟那未婚妻之间是否含有真心,到底有名分。
而他们,顶多只是早已逝去的情分,假扮的夫妻。
楚弦挑眉一笑,故意道:“不劳相公挂心,我很好。”
眼中的热切情绪倏忽平息,如一汪静潭。
“你既自有主张便好。”
余光中闯进一抹红意,二者皆抬头望去,正瞧见一只背上绑着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