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建在天山东段雪海之上。那是天山山脉东段有名的山峰,山顶白雪皑皑,常年不化。传言顾守城动用万人之力,耗费三年时间,在雪山之顶建了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比之早已灭门的,当年睥睨天下武林的炼兵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远在天山,朝廷鞭长莫及,也只能听之任之。于是顾守城变本加厉,在天山一带的势力竟已僭越皇权。
景文帝曾欲派兵镇压,无奈天山地势繁复,大军行进困难,讨不得好,只得作罢。某日夜里,悄悄拜访中原武林盟盟主韩三良,盼他能用中原武林盟的势力帮朝廷除了顾守城这一大患。
江湖与朝廷向来互不相干,但顾守城却令二者成了短暂的盟友。
十年过去,景文帝已传位于皇长孙,年号也从宣宏改为示统,朝廷势力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曼陀罗依旧屹立天山不倒,中原武林盟动不得其分毫。
皆因顾守城已趋化境的武功,放眼天下武林,无人能敌。
当今天子即位时,尚不可亲政,权臣四起,内忧严重,太后临朝勉强稳定朝局至今。今年初一天子亲政,历经十月,朝堂积弊多年,短短时日绝不敢称已稳定无忧,天山之祸,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不理天山传来的消息而已。
天子抽不开手,暂且放弃了,韩三良可没有。
顾守城此人,必须除掉。
如若不除,待得他日时机成熟,他定然会入侵中原,搅得中原武林一团乱。至于现在为何迟迟不动手,无人知晓。
只是有一则传闻,十年前,他击杀秦渊夫妇时,受了重伤,静养至今。
推崇顾守城天下无敌之人则是不屑,秦渊何等人,能在顾守城手上走过十招便算老天开眼,怎可能令其重伤?倒不如说他在韬光养晦,为问鼎中原武林做准备倒可信几分。
于是便会毫不奇怪地争吵起来。
一方言:他一人便可独步武林,趁早将中原武林收入囊中才算合情合理。
另一方言:他要的是称霸武林,要做武林第一,真下山将中原武林杀个干净,朝廷就可出兵了。真以为朝廷是盟友?
吵着吵着,便又能吵出二十余年前江湖隐秘,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看向琅琊门中弟子,而后不禁一阵唏嘘。
天山脚下仍有郁郁葱葱的树林,但越往上,气候越寒冷,幸好韩溯川一行人皆备好了厚衣。众人在半山腰换厚衣衫时,韩溯川看着这些前来相助的同道,满是忧愁地叹了口气。
邱天靠近,在他身后道:“柏宫主回信道会前来,但此时亦未瞧见身影……”
提到这个挚友,韩溯川也有些头疼,颇有些无奈:“怕就怕他又睡过了头。无妨,他既言会来,便一定会来。”
“知我者,溯川也。”
二人恰好立在一棵松树下商谈,声音也轻,忽然从头顶传来带有笑意的悠扬声音,韩溯川立刻往后一躲,邱天躲避不及,果真被树上积雪淋了个通透。
“哈哈哈哈!”树上身着锦绣华杉的秀美男子笑得恣意,“邱天你还是这般呆。”
韩溯川揉了揉眉心:“你在那做什么?”
“望风。”
远处的眸色极淡的男子瞥过一眼来,恰好瞧见这位幻音宫主从树上跳下,轻飘飘落于韩溯川面前。此人俊美非常,一双狭长凤眼堪称妖魅,唇上竟若有似无染了些许口脂,若非真真正正是个男儿形态,瞧面相,倒与女子没什么差别。
他微微挑眉,对此人妖异的样貌倒没什么兴趣,却是觉着,这趟要保韩溯川的命,或许没那么难了。再偏过头,已然叼着根草嚼了嚼,余光却是留意了远处的一丝动静。
韩溯川闻言拧眉:“望风?此地有埋伏?”
幻音宫主柏汇阳拉长了声音,显得懒散又妖媚:“埋伏倒没有,却是瞧见了些许动静。”
“动静?”
韩溯川仔细听去,却未听见什么动静,疑惑地望向柏汇阳,那人却伸了个懒腰,哆嗦着将五彩缤纷的兽毛裘衣拢紧了紧,笑意却带有些许奇异色彩:“许是鸟儿被我们惊着了。”
虽然相处不多,但韩溯川却是十分了解这位挚友,他这般说,便是无危险,当即放下心来。
天山之巅,那座据说耗费了万名工匠修建的宫殿前,除开两旁的廊道,若是入门,便可见一大片空地,积雪不化,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刻空地前,站了两个人。
男子貌美,却年岁较大,鬓边已有几缕华发。着一身玄色衣衫,再披一件及地鹤氅,负手立于雪地之中,静静望着大门所在之处,唇边噙着些许笑意,眼底竟是隐隐有期待浮现。若不问姓名,倒像个温吞的斯文男子,在久候着故友前来。
秦可言裹在貂裘中瑟瑟发抖,时不时看一眼门口,再偷偷瞥一眼这男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便是杀她父母的仇人,她至天山半年有余,却从未见过一面,今日第一次见,